站在安陽河畔,才知道什麼叫做“月湧大江流”,什麼叫做“風蕭蕭兮易水寒”,什麼叫做“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總之,站在這條河面前,筠川真的是見識了人類,哦不,鳥類在大自然面前的渺小,不由得從心裡生出一種敬畏——只是站在岸邊,她能感到一股潮氣帶著勁力撲面而來。

令人驚訝的是,原本料想此等壯觀奇景定是在連綿山峰迫人懸崖之間,誰料舉目望去竟然平疇千裡,一望無垠——這條河像是憑空出現在一片平原之中一般。

面前大河氣勢滔滔,奔騰不息,所到之處如鐵騎突出,鏗鏘作響。當初,祁梁兩國約定以此河為國界,且不設守兵,一是因為如此而來劃分領土清晰直觀,二是因為普通部隊根本就跨越不了這般天險。

“咱們現在當如何?”她扭頭望君易臨。

“從這裡跳下去。”他指著那水勢湍急的大河,綻開一抹絢爛的笑容。

“不跳!”筠川目瞪口呆,斷然拒絕。媽媽呀,從這裡跳下去,即使不死半條命也去了吧?

他也不廢話,迅速一攬她的腰就向後栽去,姿態優雅從容。她突然失重,也來不及掙紮,只得驚怒地大叫一聲:“該死的阿臨,想死還拖我下水!”

本已做好了被水流沖擊地不知天南地北的準備,誰知竟然可以在水下自由呼吸——只見君易臨周身淡淡紫光亮起,在兩人身外形成一個防護罩,隔絕水流。

他攬著她的腰,在水聲琮琮中眼神清亮,那雙細長的桃花眼中碧波蕩漾。日光從上頭灑下,水波之影在他如玉肌膚上一層層地蕩漾。

他看她的眼神那樣複雜,仿若她是他一生無法參透的一個謎;他看她的眼神又那樣簡單,似乎她是世上最為珍貴之物。兩人一時間相顧無言,隨著水流靜靜地沉了下去,如同無根的浮萍在河內輕輕飄搖。

筠川沒料到,這大河之下,竟然有一處洞穴。洞口不大,但裡面竟然沒有河水流動,似乎是被什麼特殊的法力所影響著。

走進洞穴,視野一下子便開闊敞亮起來——居然有一座金黃巍峨地宮潛藏於這安陽河底,其上書曰“九彩神宮”。

“這是我們九尾彩鳳的宮殿?!”

“嗯,作為上古神族,這是我族族人先前居住的地方。”他的語氣中破天荒地帶著一絲滄桑。

柳冀是怎麼知道這樣一處神秘之地的?還不待筠川開口,便聽得君易臨淡淡道:“當初那趙國公主在我元氣大傷時曾於我有恩,作為回報我答應她把她的魂魄凝成這面鏡子。柳冀母子心脈相通,他自然是可以感知到這最後一顆下頤珠在安陽河底。”

“原來這件事是你幹的?!還害我們周遊各國、浪費青春去找那些珠子!”她不禁咋舌,沒好氣地問道:“為什麼那珠子散落在神州大地各處?”

“哦……我當時閑著無聊,隨手一拋……然後就……”

“我掐死你!”

兩人說話之間,地宮突然漾出一聲高亢嘹亮的嗡鳴,像是頭頂安陽河水浪花四濺,又像是鼓點密集穿雲裂石,還像是遠古神獸九尾彩鳳的嘯叫。

“來吧。”君易臨揮袖,袖袍帶著點點星輝,光彩奪目。走入這巍峨地宮,筠川卻發覺裡面的色調和外面極不一致——裡面盡是焦黃之色,更像是一處廢舊的古墓,滿是塵埃,兩旁牆壁竟然點著幽曳的燭火。

這地宮不愧為九尾彩鳳一族的宮殿,委實闊大,兩人行了約幾百來步,又看見一處宮門。

“這是副宮門。”君易臨看著那稍微小些,卻依舊威嚴雄偉的宮門,心中仍不住輕輕一嘆——想當年,這裡是何等光景……

筠川望向宮門,卻瞳孔狠狠一縮。

那裡屍堆如山,地上是斑駁的血跡,散發著一股腥臭。屍體有已經化為森森白骨的,有骨肉參半的,還有的像是剛剛死去,面部浮腫,蒼白發青,應該是長期受了安陽河的水汽氤氳所致。屍體小山旁有一尊石碑,通體潔淨光滑,上面雕著“九尾彩鳳”四個大字,筆力雄渾蒼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