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沖她的背影揮了揮手。

耳邊的吉他音忽然停住了,陰冷的天氣裡只剩下微風劃過草叢的聲音。

“念念?”一個熟悉的聲音重複道。

我順著聲音的來源看去,戴著棒球帽的男孩子坐在不遠處的臺階上,懷裡正抱著一把吉他。他的手還停在琴絃上。

裴靜桐的一雙眼睛盛滿了笑意,嘴角微微翹起。

……真是冤家路窄。

我差點就想用手遮住臉裝作不認識走了……算了,既然已經到了這一步,只好走過去跟他客套一句“嗨,你怎麼也在這兒啊?”

“來工作啊。”他笑眯眯地回答。

我有點好奇;“工作?你也是志願者?”

裴靜桐仰頭看著我:“也是?”

“我姐姐在這裡,她這個週末沒空,讓我來幫忙的。”

“所以,”裴靜桐停頓了一下,“你真的叫念念啊?”

我感覺自己的聲音立馬升了一個八度:“別瞎說!”

裴靜桐笑出了聲,輕微抖了一下肩膀。

……這個人,這會兒又是和平時不一樣的面孔了。他平常從來不這麼笑……怎麼形容呢,就是沒有那種發自內心的笑容——單單嘴角上揚眉眼彎彎並不一定是開心吧。

“你幹嘛看著我?”裴靜桐突然說。

我還沒把自己從思緒裡摘出來,一個激靈:“啊?沒有……不是……”

裴靜桐看著我手足無措的樣子,估計也覺得好笑。他抱著吉他站起身來:“好了,你該開始上班了。”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飄著桂花香的空氣,轉身走回了辦公室。

窗外的光漸漸明亮起來,綠色喬木身上帶著黃斑的葉子輕輕飄下來,落在玻璃窗上。我攤開本子,一筆一畫地寫下今天第一個到的名字。

39

午飯之前,有一個紮馬尾的年輕的姐姐來敲門。

李阿姨放下報紙,摘下老花鏡:“怎麼了,小沈?”

小沈姐姐一臉欣喜地說:“小裴老師等下又要開始上音樂課啦,來問問您要不要過去聽一聽?”

“我就算了,還要等著那邊送午餐盒過來。你們年輕人可以去聽聽看。”李阿姨正說著,一個電話打了進來。

等掛了電話,李阿姨一臉遺憾:“好啦,你們倆啊,跟我去門口簽字吧。”

在路上,小沈姐姐跟我說,福利院一貫是有自己的食堂的。但是週末的時候,通常也會採取訂餐的方式,是因為一些機構或個人會捐助一定數額的午餐盒來代替現金捐款。

等清點完數量,簽好字,我和小沈姐姐一起推著車往音樂教室走。

還沒走到呢,我就聽見了一陣歌聲。孩子們的歌聲還吐字不清、參差不齊,但卻有著青澀的動人。

“……她們都老了吧……她們在哪裡呀……”

他們在唱《那些花兒》。

我和小沈姐姐停在樹蔭下,等著下課。

透過玻璃窗,我看見裴靜桐撥著琴絃。他的發色在光照下顯得有點淺,我記得他的眼睛也是那樣柔軟的顏色,或許還要再淺一點。

不知道為什麼,可能是由於我豐富的想象力。我忽然想起了《月亮與六便士》中的那個畫家,大概他們有相似的孤獨。

等盒飯派發到最後,裴靜桐才走過來。

“原來你還會彈吉他啊。”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