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到了機場外, 看到的是晴空萬裡,十分空廓的天,雲都是整團整團的,低低地垂著。

這裡的人普遍很胖,總體來說,比較友好。

小方帶著一種審視的眼光,在“考察”著這個地方,他畢竟在做一項人生重要的決定——是否要在這個地方長住。

顧爸爸和顧媽媽都來了。

他們把車停在機場的停車場上,人走到了機場的這一號門外, 等著兒子他們。

顧媽媽看到他們了,就跟他們招手。

他們走了過來。

顧媽媽一見小方就說:“路上辛不辛苦啊?”

小方答:“不辛苦。”

“走、走。我們先回家吧,我早上買了菜了, ——晚上就在家裡吃吧……中午,不如等下在市中心, 要麼找間韓國餐館吃。——哪家?綠房子那家?”顧媽媽說著說著,轉頭對顧爸爸說道, 彷彿要向他確認一下,大家夥兒中午那餐究竟在哪裡解決。

“我不知道,隨便,這裡也沒幾間像樣的……要麼市中心那家綠房子,要麼阿爾伯特區那家粵菜館。”

“還是去綠房子吧, 正好他可以看看市中心。”顧孝成插嘴說。

“行,那就去那裡吧。”顧爸爸一邊摸出車鑰匙,按了一下, 一邊說。

從機場到市中心,要一個多小時的車程。

路上是顧爸爸開車,顧媽媽坐在副駕,小顧和小方坐在後面。

本來小顧是要開車的,但他臨時想到一個問題,他想到小方一見他爸媽就拘謹,如果他開車,那勢必就是他媽媽坐在後座上,拉著小方聊天。要知道,他媽媽一見小方,說話就很不正經,總取笑他是他小女朋友,之前在他面前說時,是這樣說的;萬一見到小方也這樣說,那小方一定很鬱悶。

萬一他爸媽再來點更厲害的,比方說,幹脆連他爸爸也不坐在副駕了,而是與他媽媽,兩人一邊一個,夾著小方坐,跟押送犯人似的,那更不得了,小方的臉應該會在這一個多小時的車程裡給憋青的吧。

所以,出於種種考慮,小顧沒有提出由他來開車,而是陪小方坐在後座。

在經過市中心時,他們找了個收費停車場停車,在那間綠房子吃了一頓,然後沿著皇後大街走了走,就又開車往家的方向去了。

小顧覺得,有自己父母在,小方應該永遠會是手不是手,腳不是腳的,不知往哪裡擺。

下午時,在顧家的海邊別墅裡,顧媽媽和小方在一樓準備晚飯。小方看了一下食材,有筍殼魚,有豆腐、基圍蝦、青口貝、牛肉、蔬菜等等。

廚房是半開放式的,外面拐過去就是客廳。

小顧和他爸坐在客廳,他跟他爸說著這半年左右,在浯城都做了些什麼。

他爸說著說著,忽然問:“你怎麼想到把你小女朋友帶過來旅遊的?”

“啊?——爸……你不是吧,你怎麼現在也學得跟我媽似的呢?開起玩笑來沒邊……”他說著,勾頭朝那邊廚房裡張了一眼,又轉過頭來,小聲地說,“不能叫他聽見,我這個朋友人特別正經,聽不懂人家開玩笑的,人家一開玩笑,他容易誤會,更加尷尬。”

“哦,我以為隨便開開玩笑沒事的,你媽老這樣說他,我後來想想,也真是像。就跟著她一起這麼說……無心的、無心的,好玩而已。”

晚飯的時候,顧孝成爸爸一邊吃,一邊看著一份華文報紙,上面正好有一個版面,是華裔小姐選美的。

他爸一邊看,一邊搖頭,說:“評審的眼睛瞎了嗎?怎麼弄這些個妖魔鬼怪上去,還選美,選x美。”

小方吃著吃著,抬頭看了一下正在因“被辣到眼睛”而發表不滿的顧爸爸。他忽然覺得,這個人也有比較粗豪的一面,比方說,說起一個兩個髒字來,就跟平時他自己的爸爸沒什麼區別,都有種小市民的那種低俗與憤慨的神態,不是那麼有氣度與涵養。但他這樣才更貼近平常人的性情,看著更真實。

原本顧孝成爸爸在他眼裡,就是陽春白雪,他自己爸爸老方那一圈人,就是下裡巴人,而那一群下裡巴人裡面,又以他爸老方是最為突出的代表——簡稱,下裡巴人中的下裡巴人……

沒有想到,顧孝成爸爸也有比較市民化的一面,與他平時那種高高在上、事業有成的形象對立了起來。

小顧一邊吃著飯,一邊把他爸手裡的報紙拿過來,一看,差點沒吐。

他放下了報紙,就安慰他爸:“唉,知道辣眼睛就別看了。人家腦子正常的,分得清自己美醜的,都不會去參加這種比賽,任何國家辦的本土選美,又或是那種世界性的選美活動,都是美人雲集的;可就是一件事奇怪,任何國家,只要是辦華裔小姐選美,各個都在作妖……有病,以後你看到選美,只要是標‘華裔小姐’選美的,不管是美國華裔小姐,還是加拿大華裔小姐,還是夏威夷華裔小姐,都直接略過,不必去看。這一堆妖怪,有本事回國比去,滿大街的女的,哪個不比她們漂亮。”

小方正在悶聲吃飯。

顧孝成媽媽抬頭,說:“人家得罪你了,人家自己選個美,雖說磕磣了點,也不至於被你這樣說吧。”

“要不是辣到我眼睛了,我哪會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