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傑拿著手機上樓,一樓的燈也沒關,他等下還要下樓洗澡,只是上樓拿些換洗的衣物。

可等一進了他樓上右手邊的房間時,就見顧孝成竟然已經躺在了被子裡。跟他說了多少次,沒洗澡就不要上床,他竟然不聽。方傑雖然又積累了些怒意,可是因為累了一天,這會兒竟然發不出來了。

他只是用一種很平常的步調走到了床沿邊上,拿手指朝下戳了戳顧孝成縮在被頭裡的肩頭。他其實不是很明白這人發什麼瘋,以前這會兒,他一般都是洗好了澡,然後坐在被子裡,背倚靠著床頭,在劃手機或pad。而今天竟然澡也不洗,就整條身子鑽進了被子裡,側著身躺著,臉朝外,方傑看得見他那張莫名其妙的臉上的表情。那一臉的神情索漠,讓人更加莫名其妙,好像他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

方傑是看不出來他今天受了什麼委屈,在他爸老方那兒把乖孩子的形象也掙足了,然後洗個碗吧,也全跟沒洗的一樣,餘下的哪裡讓他受了半點委屈,了兩句語氣不好的話,再帶了幾個半髒不髒的字,可這又能算得了什麼,高中以後的男生相互間說起話來都是那樣的。所以說神經病就是神經病,就說了他兩句也不算重的話,就弄出這麼一張委屈的小媳婦臉來,也不知道擺這臉出來給誰看。

方傑見他依舊是神情索漠,並不理睬自己,眼睛直直又茫然地向前方看去,那位置大約就處在方傑大腿中間的那個高度,也不朝上瞄他。他只能再用手指朝下戳了戳他的肩頭,說:“哎!起來,你先去洗一洗。”

結果停了一分鐘,也不見顧孝成要動的樣子。方傑被他一氣,一揚手就掀了被子,看見顧孝成就只是穿了條他那個有著數排黃香蕉的大褲衩,躺在床褥上——就是那種側躺著的略顯“妖嬈”的姿勢,處於上側的手臂與腿還要蜷著擺到身前去。

方傑一看到那條大褲衩就沒好氣,就說:“跟你說了多少回了,你那邊衣服內褲的拿過來了,就穿你自己的,幹嘛還穿這條香蕉褲衩,是特別香還是怎麼著?”顧孝成還不睬他,方傑額上的青筋已開始慢慢鼓脹了,問:“你到底洗不洗?”

本以為他還要僵持著,就見到他慢慢爬了起來,拿了點換洗衣物去洗澡。他洗完了換方傑下去洗。

現在這個天,他們連電熱毯也不開了,一般就穿件t恤、穿條內褲就睡在被窩裡。方傑這個時節一人睡時是隻需要穿條內褲的,可是因為兩人擠在一張床上,這床又不算大,合蓋一條被子,方傑總覺得只穿條內褲就睡在裡面怪怪的,所以還是套一件t恤在上半身。

方傑洗完澡回來後,就見到顧孝成這會兒倒又坐在床上劃手機,之前那會兒非躺在被子裡,這會兒倒又坐了起來了。他走過去,一掀他自己那一側的被頭,不經意瞥見顧孝成底下穿的內褲是他爸給他買的那三條褲衩中的另一條,所以這人之前是將黃香蕉褲衩換了下來,又換上了這一條藍灰格子的,總之穿來穿去就是沒在穿他自己的。方傑還想著這哥們是不是有什麼毛病,他自己那些內褲不穿,老是輪著穿他那三條褲衩。

不過,對於“這種人”,他早已在心裡覺得怪了,那麼“這種人”的行為一般是常人沒有辦法理解的,所以正常人索性也就不要嘗試去理解算了,“這種人”愛怎樣就怎樣吧。

所以他十分安然地坐進了他那一側的被子裡,也拿來手機在那裡劃著,並沒有要跟顧孝成說話的意思。

過了一會兒,他動了動腿,一不小心觸到了顧孝成左腳上的石膏繃帶,他隨口說了一句:“我說我跟你換個位置睡,你非在右邊讓我在左邊,一個不小心就碰到你腳上的石膏。”他因為十分怕顧孝成這只腳好得不夠快,會一直賴在他這裡,所以這些天以來總是加意保護、關心他腳的安全。

顧孝成動了動腿,說:“沒關系的,我又沒感覺,我就喜歡睡這邊。”兩人又好好說上話了之後,氣氛就稍微松動了一些。

他們又各自低下頭去劃手機。方傑這房裡的床並沒有側邊靠牆放,而是放在較中間的位置,只有床頭板貼著南牆——當然也不在南牆的正中間,而是較靠近東面窗戶這一側。東面窗戶就是後頭窗戶,因為不臨街。窗戶下擺著一張寫字臺。床西面是一個床頭的儲物櫃,而西面牆前是一個下面帶抽屜的衣櫥。

方傑又說:“你把那條香蕉褲衩是不是放在洗水池臺子上那個小盆裡了?”因想到這人之前洗的那些碗的慘狀,他覺得自己有必要問一遍,就這人對家務的這種完全不瞭解的樣子,他覺得他有可能又把內褲放在髒衣簍裡,而不是一早跟他說好的那個單獨放髒的貼身衣物的小盆裡。

顧孝成“嗯”了一聲。

方傑這些天還得幫他洗衣服,包括褲衩。洗完之後就晾到二樓後頭來。二樓一上樓來有兩間房,分別在樓梯兩側,兩間房的房門是正對著的,中間隔著一個小廳。小廳中只有靠東面牆放了一張仿紅木的矮腳長椅,其他什麼傢俱也沒有,廳北面也被方傑堆上了一部分貨。這廳東面牆上也開了一道窗戶,而且比房間裡的窗大。一開了窗就是從左到右一排晾衣杆子,衣服洗了後就晾那兒。後牆那一片蔓草橫生,好像是爬山虎混合了另一種藤蔓植物,方傑和這一片的店家們都沒有細究過它們到底是什麼,只是偶爾拉開後頭這窗,扒著視窗勾頭往下或左右一看,撇去那用合金鐵絲吊的晾衣架不看,這後牆頗有點像在旅遊節目裡見到的那種英倫小旅館似的。外牆密佈這樣綠色的藤,一副四季常春的樣子,只在冬天將色澤轉成棕綠,其餘時候都是那種十分鮮亮的濃翠色。

不過他們這是開在街上的店,不像居民房幾乎都是坐北朝南的,他們這街上的這些店的位置都是坐東向西的,於是在後牆這一面,每個晴天只有上半天陽光才照得煌煌的,一到了下半天,太陽光的勁頭就大不如上午了。所以方傑現在一有髒衣服都趕在早飯前洗掉,晾完了他才出去買早飯,他自己也覺得自己這一向幹活的手腳是越發地麻利了——這一切都得“感謝”小顧對他的“不斷磨礪”。

方傑又看了會兒手機,忽然腦袋裡面想到了之前跟顧孝成說的那些有關隔壁雞店的話,他右手鑽進了被子裡,把手放在兩人坐著的中間的那條隙縫裡,扯了扯顧孝成的褲衩——其實就是方傑的褲衩,不過自從看顧孝成把自己這三條大褲衩一條條穿了一遍之後,方傑是再也不會穿了的,就當白送了他了。就像以前他家住老房子時,他家院裡有幾只貓,其中有一隻長得虎頭虎腦的,老愛往他家房子裡鑽,並且有飛簷走壁的功夫,有時樓上窗戶沒關嚴,那貓也能將身擠進來。有一回方傑大晚上的,那天水喝多了,起來上了個廁所,就見那貓在他家飯桌上把他爸晚上新蒸的饅頭挨個兒舔了一遍。這貓著實可惡,它也不吃這東西,但就是喜歡挨個舔一遍。之後方傑就把那些饅頭扔了,他爸第二天一大早還怪他,說把皮剝了一煎不是照樣吃,竟然扔了,簡直浪費。

但方傑不這樣認為,他認為被有些東西的分泌物沾染過的東西,盡量還是能棄就棄,比方說那隻老往他家裡鑽、胡亂攪和的貓的口水,又或是現在這個老是湊到他身邊來、還把他當傭人使喚的男人的xx。

他扯了扯這褲衩,還偏了頭過去瞟他一眼:“話說,你剛剛在樓下不是還質疑我上隔壁那雞店去嗎?怎麼?不怕我染上什麼東西?還敢穿我穿過的內褲?”

顧孝成也不看向他,就只是想了想,彷彿在想著要怎麼說,跟著他說:“我覺得就你這麼窮的,一個小時內全搞定的那種要兩三百的你肯定是不肯的,你肯定自己擼。”

方傑一聽,他竟然現在明目張膽地說他窮,還說他自己擼,頓時漲紅了臉,乜斜了眼朝他一瞟。方傑現在兩條胳膊都鬆鬆地放在了被子上,說:“你既然知道我捨不得花那錢,那你之前還不停地問我那個事幹嘛?”

顧孝成想了想,說:“我當時想了想,我覺得那種地方對於你這種人來說還是有很大吸引力的。你看看你,窮得都沒女人肯跟你,估計沒發一點小財之前,都得靠手勞動,而以你的這點底子要發小財,估計沒到三十二三是做不到的。於是在這之前,這女人的身體對你一定有一種吸引力。而這城裡一流的在有些會所裡,二流的在卡拉ok廳,三流的在街邊這種店裡,四流的在浴場、洗腳房,五流的就真是流鶯了,在鄉鎮那種街上的,那種還真會糾纏一下。我就想吧,你畢竟是個讀書人,四五流的你怕有病,肯定不會想去,一二流的太貴,你又給不起錢,最後就剩一個三流的,雖說招呼的主流客戶群都是咱們的城市建設者——農民工兄弟們,可是你的消費力跟他們也沒什麼區別,所以我想你可能就會去啊。而我吧,一想自己竟然穿了你這麼長時間的這種純棉大褲衩,我一想,也怕被沾染上點什麼,那我不得得勁兒地問一問麼?”

方傑一聽,x的這哥們一說起來一套一套的,對浯城雞市場的各路行情熟得都能背了,枉他之前還以為是他單純,才打聽旁邊那家的事,而且是後來聽他說了幾句重話,才一直鬱郁寡歡。搞了半天,不但熟諳各種行情,而且是怕他染病過給他,才之前在樓下廢話那麼多地問來問去。

方傑氣完了這個,再一想,不對,這混賬之前話中有話,是說他消費力有限,所以他才會擔心他想去民工兄弟們常去的這種三流店。一想到他竟然今天晚上變著方兒地說他這窮那窮的,說來說去也就是想炫示他自己的“階級”與“層次”,他更是氣得糊塗了,整個上身往後下方一挫,肩膀也一坍。一邊這麼坐著一邊只顧著氣。

忽然一抬眼,又朝他右上方一瞟,整個人撲了上去,一邊還大聲說著:“我掐死你!”當然這個“掐死”也不可能真是殺人犯要殺人的那種“掐死”,而是伸了手去要撚著他脖子的那種掐死。

顧孝成被他這樣撲了過來,就像一隻貓伸爪就要撓開了似的。他也不示弱,也跟他扭到一起去了。兩個人扭了一會兒,方傑見在上頭得不到好處,於是轉戰下半身,就開始解他的大褲衩,解開了後,還要拼命往下扯。兩個人掙紮得被子都被掀開了大半。方傑斜橫在顧孝成兩條腿上,壓住他不讓他動,兩隻手還拽著藍灰格子大褲衩拼命往下扯,嘴裡還說:“你把我的褲衩還給我!我就是燒了也不給你穿!嫌我只能去三流地方,嫌我可能過病給你!”

而顧孝成則是扯著褲衩的腰拼命向上提。方傑壓著扯著,忽然覺得有點不對勁。他於是也不扯了,轉身跪坐在顧孝成腿邊,看仔細了後,指著顧孝成那個半抬頭的地方,很嚴肅地問他:“顧孝成,我看你有必要跟我解釋一下,大半夜的你忽然發什麼騷?沒事你這兒硬什麼?”顧孝成難得臉上浮現了一點羞赧之色,眼珠子轉了兩圈,半垂下頭,說:“自從來了你這裡,我都沒……”

方傑瞄了他兩眼,說:“你洗澡的時候就不會在浴室裡解決一下?你是腳踝骨裂了,又不是手腕子骨裂了。”

顧孝成彷彿一臉羞赧地輕聲說:“我不像你,沒有片,光靠憑空想象就打得出來……”

方傑忍住了自己再一次想撲上去掐死他的沖動,說:“唉!艱苦時期艱苦對待嘛!”

顧孝成抬頭快速地看了他一眼,又羞赧地半垂下了頭,說:“你家小浴室裡排氣扇功率太小,那個氣味很濃,萬一之後你緊跟著進去了……那也不太好。”

方傑心裡想,就打個xx都這麼多屁話,果然是少爺,真難伺候。

跟著也不理他了,把被子捲了回來,將兩人身體又蓋上。躺在被子裡側了身向西,背對著顧孝成,過了一會兒,又開口:“你那半硬不硬的,過會兒應該就能消掉。我可告訴你,你今天消不完全,你別給我睡覺。”方傑一想到有個男人在他睡著了後還半舉著武器跟他睡在一個被窩裡,頓時下意識地兩臀一夾,似乎半點也不敢放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