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珂一直望著車子直到消失,他長出了一口氣,覺得輕鬆了很多。

明確方既明沒有另一半,淩晨也不是他臆想中的小狼狗,這樣,他心裡那點說不清道不明的好感就不會令人討厭了,他想接近方既明的心思也就不是齷齪不堪的了。

陳珂帶著如釋重負的心情回到家,迎面看見白原拖著行李箱往外走。

他愣了愣,剛飛起來的心又沉了下來:“你幹什麼去?”

“我就是回來收拾東西的,我要走了。”白原沒想到陳珂這麼快回來,他本想避開陳珂直接走,現在有點尷尬,心情複雜。

“走哪去?你這幾天都去哪兒了?”陳珂站在門口,皺起眉頭,“再等等……我可能要去《海棠》劇組試戲,到時候你還有可樂和我一起去吧,他們現在還缺很多演員……”

“不用費心了,我去北京,我也有戲拍,寰宇影視的大製作。”白原看了陳珂一會兒,垂下眼眸“我留下一些東西,你可能用的著,放你床上了。還有,那個塑膠袋裡,是我給阿姨買的補品和好吃的,你下次回家,給她帶回去。”

陳珂和白原上的那個藝校也在本省,不論是上學的時候,還是後來到橫店以後,陳珂經常帶白原回家,白原和陳珂家人的關系一直不錯。

陳珂的媽媽陳若蘭,還經常誇白原乖巧懂事,開玩笑嫌棄自家兒子從不讓人省心。

“寰宇影視?靠譜嗎?你別讓人騙了。”陳珂說。他還站在門口,沒有讓開的意思。

“我自己心裡有數,”白原拉著行李箱站在了陳珂面前,“你放心吧。我以前一直太依賴你,不管是在學校,還是來橫漂,很多事情都靠你,在學校別人欺負我,你幫我出頭,在這裡,報戲也一直讓你帶著我。但這段時間,我慢慢覺得,人還是要靠自己的,尤其我這樣的……你累了不想幹了,總有個家能回得去,我沒有,我只能往前走。”

陳珂無言以對,白原說得對,即便關系再好的兩個人,也不可能永遠一路同行,各自的生活,沒人能代替。

他默默側身,讓開了路。

白原與陳珂擦身而過,一腳門裡一腳門外再次停了下來,他回頭看著陳珂,眼角泛著淡淡的紅,好看的眼睛裡閃動波光:“陳珂,上次我喝多了,說了什麼我自己記不清了,你也別在意。不管我在哪裡,你都是我最好的朋友,你以前為我做過的事情,我永遠都不會忘記。”

“要走就趕緊走吧,別說這些了。”陳珂故作輕松地笑了笑,“照顧好自己,有事給我打電話。”

世事難料,不久前還是他要離開橫店去北京,今天要走的卻是白原。

白原咬著嘴唇欲言又止,過了半晌,終於拉起行李箱頭也不回地走了。

陳珂聽著輪子滾動過地面的聲音,回響在狹窄的樓道裡。

一直到那單調刺耳的聲音聽不見了,他才慢慢走到窗前,隔著防盜窗,他看見一輛黑色轎車停在樓下,白原去到車門前,司機過來幫他拿行李。

白原抬頭,與他隔著防盜窗遙遙相對。

陳珂覺得這情景似曾相識,不只出現在那晚的夢裡,也出現在不久之前的現實中。

只不過在現實中,他們隔的不是防盜窗,而是另一道鐵窗。

那時候陳珂和白原上到藝校三年級,陳珂為了白原和他們學校一個小霸王起了沖突,其實只是學生間的一點小摩擦,那人幾乎沒有受傷。

可偏偏小霸王家裡有些關系,不肯善罷甘休,進了一趟醫院,鑒定結果就從輕微傷變成了輕傷二級,本來教導處調解一下就能解決的問題變成了刑事案件。

還未成年的陳珂被收容教養三個月,那期間白原曾經來看過他,他進不去收容所,只好站在馬路對面的一個垃圾桶上沖陳珂揮手。

三個月之後,陳珂回來卻被學校除名,再兩個月之後,白原畢業了,陳珂和他一起來了橫店。

陳珂並不想回憶這一段過往,真心不是光彩的事,沒什麼好回憶的。

只是現在這情景讓他不可避免地想到那一幕,想到不堪回首的那三個月。

窗下的轎車漸行漸遠,陳珂頹然坐在沙發裡,點了根煙。

星火明滅間,他想這真是一個百味雜陳的夜晚。

與方既明相處的溫馨,與白原離別的失落,還有那些深埋在黑暗裡的往事。

好在時間呼嘯向前從不停留,時間可以帶走一切,而陳珂是個樂觀的人,他抽完一根煙,就把惆悵的回憶丟在了一邊,過去的就過去了,他想,未來還是美好的。

他會在《海棠》裡得到一個正式角色,不管這角色是大是小,他都會努力把他演好,他不能辜負方既明對他的期望和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