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鍵時刻掉鏈子莫過於如此。

然而眼下也沒時間深究, 年太太的手還掐在他脖子上,力氣出奇的大, 迫使他不斷仰頭,窒息感與指甲嵌入面板的疼痛折磨著他的腦神經,本就渾身疲勞的身體此刻被迫發出悲鳴。

年安潛意識掙動兩下,眉頭緊皺成一個川字。

“行了,再掐下去真把人掐死後面還怎麼搞?”旁邊的光頭佬出聲道, “不是說還有事情要做麼?要氣也得把正事辦完了再氣。”

年太太恨不得弄死年安, 然而她知道,殺人犯法,如果年安真的一命嗚呼了,那麼她就成了殺人犯。思及此, 才終於紛紛地松開手, 又不滿足地在年安臉上抽了兩巴掌。

年安正猛吸空氣,無端又被抽了兩巴掌,疼得他脖子以上都快沒知覺了。他暗暗吸了口氣, 咬了咬後槽牙, 將心底那股湧上的暴虐重重壓了下去, 不受控制地連咳好幾聲。

年太太恨得牙癢癢地說:“我真想弄死你這個小雜種, 要不是你,我的函函就不會入獄, 都怪你和你那個賤媽, 誰給你們臉偷我東西了!?”

年安垂著頭, 清了清嗓子, 才慢慢揚起臉,望著年太太的臉,雖然看不清楚,但可以想象此時是如何一番猙獰的模樣。

“封建時代尚還嫡庶有別,你個小三生出來的私生子,罵我雜種?”因為方才被狠掐一番的緣故,年安的聲音聽起來極為低啞沉重,白皙的脖頸上映出五道清晰的手指印,上面還有指甲嵌入時抓出的痕跡,有好幾道傷口重到滲出血跡來。

年安眯著眼睛嗤笑道:“有個沒腦子的親媽,難怪兒子也傻得跟智障似得。”

“你——!”

“啪!”

光頭佬二話不說上去就是一巴掌:“閉嘴,誰他媽允許你說話了?”他叼著煙,眼中滿是危險,“嘴巴放幹淨點啊,你嘴裡那個可是老子的親骨肉!”

年安一愣,緊接著就聽年太太暴怒道:“我的函函怎麼可能是你兒子!”

光頭佬噓了一聲:“嚷嚷什麼,這兒又沒外人,老子自己的香火我還能不知道?”

年太太氣得渾身發抖,上去就推了一把光頭佬:“你他媽知道個屁!”過去她曾端的豪門貴婦的姿態此時半點不剩。

“操,”光頭佬被這麼一推,終於火了,“你他媽安分點兒!老子可是做過親子鑒定的——咱們現在就在一條船上,你再動手試試,打得你臉都找不著!”

年安思緒亂了半晌,終於明白過來這光頭佬說的是什麼意思,聽著耳邊亂七八糟的聲音,他有種笑的沖動,然而嘴角輕輕牽扯一下,就疼得他皺起眉頭。

年函是年太太和其他男人生的,年父對身為親兒子的他不管不顧,反而替其他男人養了二十多年的兒子!

也不知他老人家此時在地下,是不是死不瞑目了。

“呵……”

兩人吵到一半,年太太終於回過神,立刻將注意力集中在年安身上。正如這個光頭佬所說,無論如何,他們現在是在一條船上了。年安消失這段時間裡,肯定有人已經發現不對勁並且報警,她們得捉緊時間——

“你笑個屁。”年太太咬牙切齒,再看看年安落魄的模樣,“給我臺手機。”

年安不知道她要幹什麼,反正手腳都被綁著了,渾身上下沒半點力氣,幹脆把身體放鬆在椅子上,半闔著眼睛狀似悠閑地等著下一步。

年太太見他這樣落魄卻依舊端著遊刃有餘的模樣,氣得半死,接過手機,抓住年安的頭發就說:“說,當初的車禍都是你和你媽媽策劃好的,你們兩個賤種為了爭奪年家的家産,故意設計這一出碰瓷,把年函誣告進監獄裡。而年合盛也是你們謀劃死的,因為與你媽媽離婚,所以那個毒婦懷恨在心,計劃了很多年!”

“……”

年安眼睛的渾濁似乎有一瞬的清明,讓他在這一秒內看清了年太太的臉,猙獰,瘋狂,宛若一隻行走在下水道的老鼠,渾身上下沒有一處不是醜陋不堪。若不是眼下環境不允許,年安說不定真會被這番話惡心的吐出來。

——怎麼能這麼不要臉呢?

年太太開啟手機錄音,猙獰道:“快點說!”

年安卻毫無徵兆地笑了:“你上過學嗎?”

年太太臉一黑。

“你當人民警察都是傻子嗎?就算犯人自首也是先拘留再盤查事情真相。你以為我這麼說了,你把錄音交給法院,就能把你那寶貝兒子給立刻放出來?”年安聲音虛弱,說話語速也不快,但語氣卻格外鏗鏘有力。

他仰著頭,將後腦勺擱在堅硬的牆壁上,嗤笑道:“你做夢呢?”

他至今想不通,年父當初到底是瞎了眼,還是出門腦子被隕石給砸傻了,才會舍棄蔡女士,跟這種上不了臺面,心胸狹窄見識短淺的太妹在一起。甚至到死為止,都不知道自己寵著的兒子,其實是替其他人養的。

一時間不該笑他蠢,還是該說他罪有應得。

“小子,你裝什麼裝?”光頭佬掏出一把刀,鋒銳的刀劍抵在年安喉頭處,他獰笑一聲,說,“讓你說就說,廢什麼話?還當自己是高高在上的少爺呢,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