宓時晏腦中閃過的第一念頭是,幸好年安讓他停車了,否則他現在恐怕得在這時速最高不得超過八十碼的省道上飆上兩百碼,那就樂極生悲了。

坐在車裡緩了好半天,宓時晏才慢慢回過神,電話那頭的年安沒說話,卻也沒掛電話,似乎在等他的回應。

“我……”

宓時晏動了動嘴皮子,發現自己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

“年總?”

一片寂靜之下,臺上的主持人試探地開了口。

年安臉色平靜地擺出回到桌面的手機屏,滿臉無辜:“不好意思諸位,我被掛了。”

“……”

萬籟俱寂後,主持人只好硬著頭皮又說:“哈哈哈看來對方是發現了這是大冒險呢——好的時間不早了讓咱們開始下一環節吧!”

年安盯著棒棒糖看了半晌,轉頭對不遠處的秘書說:“幫我去把剛剛那張大冒險的卡片拿過來。”

秘書不解,但也沒多問,年安接過後,只是掃了一眼,便塞進口袋裡,看了一眼重新投入抽獎環節的現場:“你們玩,我先回去了。”

再過兩天就是除夕,街道上的路燈在半個月前就被掛上了象徵過年的紅燈籠,到了晚上排排亮燈,放眼望去竟是一片難得的紅海。

年安並不吝嗇的在市中心的五星級大酒店舉辦年會,眼下正是夜生活開始之際,天雖冷,但街上很熱鬧,往前再走一百米右拐,裡頭還有條酒吧街。

剛剛吃飯的時候被敬了幾杯酒,不烈,但年安一向是沾了酒精就不開車的人。方才宓時晏突然掛電話,讓他有點意外,但考慮到對方也許又在開車,他還是收回了撥回去的心思,拿著手機站在寒風中,任由風肆虐地從衣領鑽進衣服裡,好半晌,才慢慢冷卻了大腦。

他取下眼鏡,望著遠處朦朧的街景,有些恍惚。

長這麼大,聽過太多人對他的告白,說愛的,說喜歡的,說一輩子不離不棄的——但在現實生活中,並非根據劇本描述,對別人說,還是第一次。

方式有點奇怪,物件說意外也不是很意外,結束後得到的對待更是略顯詭異。

“我連當初你們到底發生了什麼我都不清楚,我能知道什麼?”

一道煩躁又無奈的熟悉嗓音傳來,年安下意識看了眼,恰好與迎面走來的喬良策打了個正面照,兩人隔著階梯,一上一下地對望片刻,喬良策才回過神,抬抬手,眼神有些詭異的掛了電話:“好巧。”

“是好巧。”年安點點頭。

一時間無言以對。

喬良策和歐卯不同,年安知道對方和宓時晏關繫好,據說是十多年的鐵哥們了,但他和歐卯那個缺心眼的處得來,和喬良策不行,至今為止,他兩也一直處於只知道彼此名字這種只能稱為認識的關系。

喬良策抓了抓頭發:“你一個人?”

年安低低嗯了一聲,喬良策又說:“我還以為宓時晏跟你一起呢,晚上我約他出門玩兒,他說他開完年會要找你。”

話音剛落,不遠處走來一個鬼祟的身影,那人帶著帽子和口罩,把臉遮的嚴嚴實實,低著頭走到喬良策身邊,正欲說話,忽地餘光瞥到臺階之上的年安,霎時怔住。

年安對上那人目光的瞬間,認出對方即是許久未見的陸達。

他沒多言,而是把目光投向喬良策:“你在這邊玩?”

“啊。”喬良策只是與年安對視了不足兩秒,便匆匆別過視線,目光遊離,瞳孔渙散,表情不大自然地說,“頂樓上有個會所,不對外開放……你也是去上邊的?”

“不,公司年會在這邊開,正要走。”年安瞥了一眼重新低下頭的陸達,“不出意外,宓時晏待會要來。”

陸達果真又一次抬起了頭。

倏地,一道慌急又刺耳的停車聲驟然劃破冰冷的空氣,年安收回落在陸達臉上的目光,抬眸望向身後,雙手插兜,眸光悠遠:“說曹操,曹操到。”

喬良策順著他視線回頭,只見一輛黑色的suv毫無章法的停在酒店門口正中央,車鑰匙都沒拔,前頭車燈還亮著,駕駛座的門一開,宓時晏匆匆走下來,抬眼便見直直挺立在大門臺階之上的年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