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安上了車後, 才記起自己早上離開前約了宓時晏,眼下無法赴約,本想著翻出手機給對方發個簡訊, 然而路上羅維一直拉著他搭話就算了,他拿出手機後,才發現手機訊號格是空的, 連網都連不上。

在這大城市正中心, 人口密集的地方, 怎麼可能出現沒訊號這種問題,唯一的可能就是,羅維在車上安裝了訊號遮蔽器。

受制於人, 不可輕舉妄動這話年安還是清楚的, 他摸不透羅維想做什麼, 法治社會幹點什麼不好, 偏偏學電影那套。

海鮮餐廳是最近新開世界級連鎖餐廳,非常有名, 也是年安早上約宓時晏時準備來的。

年安看著面前近乎滿漢全席的海鮮盛宴, 又看了看坐在正對面與服務生攀談中的羅維, 一動不動, 直到羅維看過來讓他動筷子,他才說:“羅先生,你這是準備泡我呢?”

羅維眼中笑意更甚:“如果你願意, 我不介意你這麼認為。”

年安雙手插兜, 根本沒動筷子的意思:“我介意。”

羅維表情冷了幾分, 但很快又恢複那副笑眯眯得模樣,笑的讓人直冒雞皮疙瘩,他說:“既然如此,那就當做我只是想請你吃一頓普通的晚餐。”

年安目光掠過面前的海鮮全席:“我既然都跟你來了,咱們就不繞那點圈子,敞開話頭直說,也省的浪費時間。”

“吃飯怎麼會是浪費時間?”羅維看向年安,發現他眼神還是一如既往的漫不經心,心中一通無名火拱了上來,臉色卻絲毫未變,又讓人倒了兩杯紅酒,“既然這麼心急,那就說吧,免得你堵在胸口吃不下。”

年安微微眯起眼睛,也不答,就看著他。

“年氏的股價如今越跌越低,等年函判定結果一下來,估計又會落下一層,已經到了窮途末路的境地,你父親身體只會因為這件事而一蹶不振,年家會就此垮臺。”羅維搖晃著手裡的紅酒說,“而想要拯救年氏的辦法就是貸款,讓資金流動起來,撐過這一段時間,才能談起死回生。但據我所知,年氏過去還有幾筆高額貸款尚還一直拖欠未還,根本沒有銀行願意再給他貸款,年氏目前就是一艘內憂外患,一擊就倒的航空母艦。”

羅維所說的的確是事實,年函被抓只是過去累積下來的負面的引火線,當初年安還在的時候,私底下曾經偷偷檢視過公司的賬目,混亂不堪,不少手腳不幹淨的人在裡頭渾水摸魚,撈了一筆又一筆。

這些年來虧損的小專案不少,只進不出的情況更是比比皆是,因為數額不大導致關注也不太高,可一旦這個累積起來,積少成多,那麼一算下來,可就大了。

年安在查到不對勁後,曾經向年父提過,奈何那人不知抱著什麼心思,非但沒有聽取他的意見,甚至覺得他私底下偷查公司賬目別有居心。

一次如此,年安也就懶得再提了,但他知道,年氏的繁榮早在幾年前就不存在,如今的它只是一艘茍延殘喘的巨型輪船,外表聳立,內裡腐敗,最重要的龍骨更是滋生了無數蟲子,一點一點被啃食殆盡,至無法修補的地步。

羅維將杯中的紅酒一飲而盡:“當然,還有一種辦法,就是被收購。”同時,這也昭示著年氏即將不複存在。

年安看了他片刻,笑道:“所以?我又不是年氏的負責人,決定不了他的生死存亡,你約我來說這些,豈不白白浪費口舌?”

“年安,你知道我什麼意思。”羅維說,“你那檔跟宓時晏合作的節目籌備了很久吧,我知道你投了大量心血在上面,節目從頭到尾每一個細節都是你親手策劃的,但是你們現在卡住了。”

年安不慌不忙地看著他,慢條斯理地抽出一根煙,夾在指尖細細摩挲:“看不出來學長這麼大能耐,竟然安插了人在我身邊?”

羅維微笑道:“我沒有威脅你的意思,年安,我的目的很明確,我們可以合作。”

年安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你邀請人與你合作的方式很特別呢,真是讓人渾身不適,沒被人打死,你運氣真好。”

羅維:“……”

年安輕輕倚靠在椅背上,腿一登,向後移了幾分,實木椅在光滑的瓷磚上劃出一條略顯刺耳的聲音,聽著極為不舒服。

年安拿起旁邊擺著的打火機,咔噠一聲,橙紅色的火焰跳了出來。

“你好好考慮下,我可以等你那檔節目結束,你手裡握有年氏的股份,我答應你,該給你的一分都不會少,宓時晏能幫你的,我也能幫你,甚至比他更好。”羅維說,“反正於你而言,他不過是一個幫你爭得家産的人,與誰合作不是合作。”

年安若有所思地吐著煙霧,表情看上去似乎真的在思考羅維所說的話,正當羅維眸中閃過志在必得的光芒時,年安突然說:“說完了嗎?”

羅維道:“我知道一時半會你還無法作出決定,不用著急,慢慢想,什麼時候想好了告訴我一聲就成,我等你。”

“不,我好歹已婚,隨隨便便跟其他人單獨吃飯,容易造成不必要的誤會,還是現在說清楚的好。”年安摁滅了手裡的煙,臉上笑意半點不減,“全民藝人那檔節目是你搞得對吧?我本來還以為是哪家新公司這麼能耐,一上來就背靠上星電視臺,還能打壓同期節目,甚至意圖不讓他過審。但是羅維,你是不是忘了,你羅家有能耐做到不讓他過審,宓家怎麼就沒能耐讓他過審呢?”

“節目是我負責的,但資金是宓時晏出的,他又不傻,犯不著跟我在利益上慪氣。你說你能收購年氏,完了還會保留我股東的身份,讓我任職,還把這稱作是合作——你逗哪位三歲小孩呢?讓我給你打工,末了還要我感激涕零你給的施捨?”

年安手肘撐在把手上,兩條筆直的長腿上下交疊,臉上笑著,眼底卻是冰冷一片,“我可不管你對年函那個傻逼幹了什麼髒事,但最好把你那點壞水藏在肚子裡,藏深一點。畢竟我這人野心大的很,我不想給人打工當鼈孫,要做,我就當上邊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