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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安上輩子人緣不錯,但能夠稱得上交心的朋友,是真的一個都沒有。

娛樂圈魚龍混雜,人心險惡,無論是合作的經紀人,還是給自己打下手的助理,所言所語無時無刻都帶上警惕。早些年競爭激烈的時候,在片場吃個盒飯,都擔心會不會有哪個人看不慣自己,偷偷在裡頭下了瀉藥搶角色。

而年安就是在這麼一個勾心鬥角程度堪比宮鬥劇似得環境裡,認識了夏閔澤。

夏閔澤和他同歲,外貌出色,可惜出道晚,又非科班出身。大學時期糊裡糊塗地踏進娛樂圈,不小心簽了個小作坊經紀公司,拿著賣身契卻又沒資源,家裡經濟低下,上頭還有個等著救命錢的奶奶,只能咬牙從最底層的龍套跑起,累死累活,就為了一份盒飯。

年安至今還記得,對方滿臉疲倦地坐在片場門口的水泥臺階上,迎著晚霞餘暉,帶著開玩笑地口吻說:“再這麼下去,我估計就得去工地搬磚了。”

那時年安還沒混到人盡皆知的地步,也只是個在偶像劇裡混個男配角拍的鮮肉。他有心拉夏閔澤,可又沒那麼大的能力,畢竟他自己也是個一清二白,要靠山沒靠山要資源沒資源的小嘍嘍,除了借點錢,也無能為力。

他本來以為夏閔澤那句搬磚是玩笑話,卻沒想到隔年的暑假,他剛剛接到一部男主戲,剛開拍,就看到了一則新聞,某位龍套男星過勞死在片場。

就為了多賺點錢,愣是把劇組裡的雜活統統攬下,平日有空就去做平模,生生把自己累死。

當天年安站在窗戶邊足足抽了半包煙,最後被助理告發到經紀人那兒,被狠罵了一頓,問他還想不想紅了,想不想賺錢了。

他沉默半天,才啞著嗓子說想。

錢真是太要命了。

“你什麼時候來這邊的?”年安坐在一家咖啡廳裡,在含糊地問完幾個問題後,終於忍不住,直接對坐在對面的夏閔澤,問出了在腦子裡繞了半天的疑惑。

夏閔澤說:“九年前。”

年安捏著攪拌勺的手頓住——九年前,夏閔澤剛剛過世的時候。

“那你呢,”夏閔澤剛握著水杯,一眨不眨地看著年安,“你什麼時候?”

年安端起咖啡,抿了口,黑咖啡獨有的苦澀香醇在舌尖擴散,他不由自主地用舌頭頂了頂上顎,“一年前。”

夏閔澤手一緊:“……是意外?”

年安說:“算是吧。”

這番對話要是有第三個人在聽,肯定得聽得一頭霧水。因為所謂的這邊那邊並非城市,而是世界。

死後重生來這裡的不止有年安一人,還有夏閔澤。

雖然難以置信,但事實就是如此,不然沒辦法解釋面前這個本該和他從未有過接觸的夏閔澤,居然會知道他們上輩子的事情。

年安忍不住問系統:“原來我不是一個人重生?”

系統:「你都可能重生,當然別人也可能。」

年安微微皺眉:“那我重生都有系統,他豈不是……”

系統說:「不是每個重生的人都有系統。」

年安:“那為什麼我有?”

系統:「你是天選之子呀!」

年安:“……”

可去你媽的天選之子,逼著一個人死纏爛打另一人,還死都不讓離婚,這叫天選之子?竟他媽瞎扯淡,誰愛當誰當去,反正他不樂意當。

系統感受到年安的怨氣,連忙道:「你情況和人家不一樣。」

年安涼涼地說:“哪兒不一樣了?他死的比我早?”

系統:「呃……反正就不一樣。」

也不知系統想到了什麼,支支吾吾說完這麼一句模稜兩可的話,就發揮了死遁精神,任由年安怎麼喊,對方都不出聲。

離開咖啡廳前,年安跟夏閔澤換了手機號,“有事情你可以聯系我,你奶奶她老人家……還好吧?”

夏閔澤眸色一暗:“她過世了。”

年安愣了足足片刻,才幹巴巴地吐出兩個字:“節哀。”

他有點想問夏閔澤身上是不是也綁了個系統,但猶豫到最後,還是沒問。正如系統所說,假若人家沒有綁,到時候還無端暴露了自己綁系統的事情,可就得不償失了。

咖啡廳位於公司大廈正對面,月光從窗戶幽幽照進來,街上行人不多,路邊兩排樹早已光禿禿,年安看了眼時間,發現已經晚上八點了。

不知不覺,都這麼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