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鷹戎要變天了,卻與我們幾人有什麼關系?”商允臣不屑地說著,又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本來他對於草原上的局勢漠不關心,對身為“使者”的左賢王無甚好感,然而此時他卻想一探究竟這些人的圖謀。

南宮延笑著說道:“所謂‘時勢造英雄’,其實英雄反過來也可以造時勢!而今鷹戎右部吞滅了左部,自身元氣大傷,正是我等大施拳腳的好機會!”

左賢王手中的放下手中的羽扇,站起身來,對著雲西郡司馬李順、郡丞商允臣和雲西將軍許從微三人抱拳,侃侃說道:

“本王受賽珂單於的委派,前來與朝廷交涉,意圖從中原朝廷那裡得到好處!不過些許錢糧只能暫解我鷹戎的燃眉之急而已,賽珂單於也不見得對朝廷心存感恩。欲使鷹戎和中原永不相爭,方法只有一個——趁著古勒廓部元氣大傷、立足未穩之時,由大盛朝廷出兵草原、擁立一位秉承兩國交好之念的人登上大單於之位,消滅古勒廓部!”

聽到這番話,商允臣心中的猜測得到了印證——這個左賢王名義上是為賽珂單於做“使者”,背地裡卻在籌劃著取而代之的陰謀,而且這個想法及其大膽,一旦實施,中原朝廷和賽珂單於必將徹底決裂!

“左賢王口中所說‘秉承兩國交好之念的人’,是否就是指的閣下?”商允臣微笑著問道。

左賢王左手撚著八字須,臉上浮現了得意的笑容,並沒有直接回答商允臣的問題;雲西郡司馬李順卻扭過頭來,對坐在身旁的商允臣說道:

“商大人,你看那些茹毛飲血的鷹戎蠻夷之中,能夠如左賢王這般識得中原風華、敬仰名家先賢的能有幾人?這個人除了他老人家,還能有誰?”

商允臣聽到這話,右手漫不經心地敲擊著桌案,嘴角揚起一彎輕蔑的笑意。

“李司馬,左賢王還未‘登基’呢,你已經如此迫不及待地要‘表忠心’了麼?”

李順一聽這話,氣不打一處來,“噌”地一聲就跳起來,指著商允臣罵道:“商大人,本司馬乃是朝廷任命的官員,你豈可如此侮辱於我!世人都懼怕你是油鹽不進的‘酷吏’,我李順平素裡待你也是禮敬有加,你可不要蹬鼻子上臉!”

李順身後的兩名隨扈也踏步上前,圍在了商允臣身旁,右手握在刀柄上,擺出了兇神惡煞的架勢。

“李大人、商大人,兩位同為一郡父母官,何必要這般爭吵呢?”雲西將軍許從微急忙護在商允臣身前,勸解二人。

商允臣撇了撇嘴,向李順抱拳道:“對不住啊李司馬,商某一向心直口快,因此得罪了不少人,今日這宴席之上言辭多有得罪,還望見諒!”

“哼!”李順從鼻孔裡重重地撥出了一口氣,這才重新落座,臉撇在另一邊,不去看商允臣。

商、李二人經過許從微的勸解,總算是安靜下來了。不過這還是商允臣給李順留了臉面,按他一貫的脾氣,不將對方的老底掀個底朝天是不可能罷手的,之所以沒有繼續和他糾纏,那是因為此情此景不是批判李順的時候。

“商大人的‘嚴厲’果然名不虛傳!若是有商大人這般深諳‘刑名之學’的人才在未來的‘鷹戎王國’推行律法、約束草原各部,何愁漠北各部不肯聽從‘鷹戎王’的號令?”南宮延笑著,端起酒杯對商允臣敬道。

商允臣眉頭一皺,臉上疑惑更重了:“怎麼,南宮先生也勸本丞為鷹戎蠻夷賣命嗎?”

“不是‘賣命’,是施展才幹!”南宮延糾正道,“中原王朝歷代以來以儒家之學治國,這便是當今的顯學‘經學’;而‘刑名之學’歷代以來都被那些所謂的‘士大夫’視為‘暴政’,對於像商大人這樣的法家能士極力打壓。究其緣由,一是世代鑽研‘經學’的大家望族已經佔據朝堂高位,自然容不得法家的‘異端邪說’;二是數百年來中原‘尊儒抑法’的氛圍已成,法家能士再有才幹也難以出頭,更何談治理天下!商大人和郎大人在京城的一番遭遇就很能說明問題了!”南宮延侃侃而談,特別是最後一句話說到了商允臣的心坎裡去了。

商允臣皺著眉頭聽完對方的話,心中壓抑已久的不忿彷彿被開啟了一個缺口,令他感覺氣息不順;他拿起酒杯狠狠地灌了自己一口,然而心中的不痛快卻愈發地清晰起來。

“商大人,本王研究春秋、戰國時期,法家在列國能夠變法成功的,無不具備兩個因素:第一,君主對於主持變法之人有著絕對的信任;第二,百姓矇昧,需要以法制引導!現如今的鷹戎諸部便是如此,百姓愚昧不開化,民間私鬥蔚然成風,亟需一位嚴明律法的人才來治理!而大人,正是未來‘鷹戎王國’需要的‘丞相’!”左賢王面目嚴肅地向商允臣作揖行禮,頗有一番古代君王禮賢下士的風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