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文六年正月十二日,秦驤的任命書送達了秦府西苑,按照流程,在接下來的幾天時間裡,他先要到各級府衙報到,拜會頂頭上司,於正月十五日開朝之後便可正式上任。

同一日,“雲天鏢局京城分號”也正式開張,秦府門前的弄堂口是鞭炮聲聲、一派歡騰的景象。然而周蕙荃卻怎麼也開心不起來,因為從周府那邊傳來的訊息,那日秦驤與周沐之間的會面並不愉快。

“二小姐,秦某得官、鏢局開張,今日應該是‘雙喜臨門’,你怎麼反而有些不開心啊?”注意到周蕙荃的臉色後,秦驤嘻嘻哈哈地上前詢問。

周蕙荃俏臉轉向一邊,撇著嘴說道:“要你管!”

雖然碰了個軟釘子,秦驤還是從衣袖中取出一支竹釵,趁其不備插在了周蕙荃的發髻上。

“今日本公子高興,這個小玩意兒就送給你了!可別嫌寒酸啊!”

周蕙荃嘟著嘴將竹釵從腦後取下,拿在手裡仔細端詳,笑道:“秦驤你好歹也算是京中名流,竟然拿著哄小孩子的玩意兒來哄我,你當我是三歲小孩啊!”說完抓著竹釵就要將它扔回去,卻被姐姐周蕙茞一把抓住。

“好歹是秦公子的一片心意,你就領情了吧!”說完朝秦驤淡淡一笑,替妹妹將竹釵收入了懷中。

秦驤也報以微笑,朝周蕙荃吐了吐舌頭:“還是你姐姐懂事!”

……

另一邊,猶豫了幾日的蕭鱟按照皇帝的吩咐,將自己馬場中的西域良馬全部送進禦獵苑,雖然有些肉疼,但這些馬也不過是他名下駿馬的十分之一而已。而且他送皇帝寶馬也不是不求回報,因為太僕卿柳萬乘剛剛向皇帝提出辭呈,而他這番慷慨的舉動必定會得到皇帝的聖心,爭奪太僕卿之位也就更有把握了。

然而皇帝的心思卻與蕭鱟截然不同,柳萬乘退下了,他也不想再用楊坡或者崔正的人,他想盡快讓自己暗中培植的人上位,因而這個蕭鱟打從一開始就不在他考慮之中。更令皇帝厭惡的是,僅僅是太僕少卿的蕭鱟,其在京南的馬場中就有二十匹西域駿馬,而且都是清一色的優良戰馬——“大月馬”。

朝廷向西域求購“大月馬”,十來年間也不過得到百匹,蕭鱟一個馬場之中就藏下了二十匹,可見這個負責採購戰馬的太僕少卿是多有為朝廷“著想”!

站在宮城西面高大的城樓上,遠遠望著那些神駿非常的西域戰馬,劉彥釗表面上沒有任何的情緒波動,然而心中卻是一片澎湃——此刻他恨不得將身旁的蕭鱟生吞活剝,以解心頭之恨。

恰在此時,小黃門李亦德稟告上禦史周沐入宮求見。打發走了蕭鱟,皇帝一臉忿恨地回到了宮城內,在“武清殿”召見了周沐。

周沐身為上禦史,負責監察京中的文武百官,是禦史監察院事實上的一把手。每年開朝之前,按照慣例,上禦史都要就上一年的監察工作向皇帝作彙報,並就本年度的工作重心向皇帝提供建議。

聽完了周沐的工作彙報,皇帝陰鷙的臉色沒有任何變化。周沐的報告中,弘文五年禦史監察院處理的近百名犯法官吏中,京官佔了四成,還有等待處理的三十多名官員,大概也有二十名是“九卿”衙門中的中下級官員。然而對於“九卿”甚至少卿的高官,則是一個也沒有。

“周禦史監察京城百官,勤勉辛勞,朕記在心裡。”皇帝說道,“然而對於‘少卿’以上的官吏,禦史監察院似乎有失察之責!”

周沐一聽,急忙拜伏叩頭道:“陛下之言似有所指,還請明示!”

皇帝劉彥釗起身站到武清殿門口,遙指著西邊說道:“朕的‘禦獵苑’中新進了一匹西域駿馬,周禦史有興致的話可以去看一看!”

“敢問陛下……這些駿馬是何人所獻?”周沐問道。

“蕭鱟!”皇帝此時恨得直咬牙,幾乎是從牙縫間擠出來的這兩個字。

周沐一聽,一顆心頓時沉到了谷底。蕭鱟此人不幹淨,身上汙點很多,這個幾乎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但他的父親蕭子康是一代名相,是幫助劉義臻開創新朝的功臣,也是霄末“清流”名臣的標杆。如今秉承這些“清流”名臣衣缽的官員們聚集在蕭鱟的岳父、中太尉楊坡的麾下,想要動蕭鱟,不啻於是與他身後的“文官集團”宣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