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晉原周氏一族之中,周綽只能算是旁枝別脈,原本在家族中的影響力微乎其微;然而周綽在霄末的亂局中押對了寶,為周氏一族帶來了極高的榮耀,使得他在家族中的地位也隨之扶搖直上。

周沐是周綽的族弟,出自周氏一族的主脈,自幼接受正統的儒家學說、以及周氏一族傳承下來的經世學問,比起多年浸染武事的周綽更得周氏宗族子弟的推崇,加上被朝廷任命為“上禦史”,周沐儼然已是晉原周氏一族的大家長。

周綽、周沐兩兄弟一文一武,共同撐起了晉原周氏在大盛王朝的一片天。然而這二人關系一般,平時也沒什麼交往,若不是同出一族,很有可能老死也不相往來,周綽究竟給周沐帶了什麼信,使得周沐在秦驤謀官一事上如此盡力?

思來想去,秦驤決定兩條腿走路:其一,他親自拜訪周沐,探探其口風;其二,讓張忌傲在皇帝身上動動腦筋,看看能否繞過禦史監察院這道檻。

在正月十五日開朝之前,一切都還有轉圜之機,周沐扣下任命書的舉動雖然令人意外,但秦驤相信,周綽與自己目的一致,他不可能在這些小事上對自己下絆,多此一舉或許只是想讓自己更加聽話而已。

秦驤與蕭鱟賽馬的同一時刻,上禦史周沐的府上迎來了兩位客人——正是周蕙茞與周蕙荃姐妹。二人趁著秦驤外出的機會,喬裝打扮成男子的模樣,帶著賀若明和吐陸花一道拜訪了位於恆陽東城的周沐私宅。

對於周氏姐妹的拜訪,周沐表現得很平淡,但他的夫人林氏卻是熱情非常,這是因為倆姐妹還在晉原時,林氏就與周綽的夫人佟氏一道撫養過她們,對於這段經歷,身為嬸母的林氏仍然記憶深刻。

“一轉眼就長成大姑娘了!老頭子,你瞧蕙茞和蕙荃倆姐妹出落得多水靈啊!”林氏在一旁給她們端茶送水,喜得嘴都合不攏了。她與周沐育有一子一女,兒子在外當官,女兒早早出嫁,今日見得這兩個侄女,心中自然歡喜。

“蕙茞今年快二十了吧?蕙荃也有十八了吧?有婆家了嗎?”林氏將一些自己親手做的糕點端到兩女面前,沒忍住心中的好奇。

“沒、還沒呢!”周氏姐妹尷尬一笑,心想著這些長輩怎麼這麼愛問這個問題。

林氏忽然眉毛一皺,用一種責備的語氣說道:“周綽大哥怎麼回事?姑娘都十八了還不給找婆家,這不耽誤人嘛!想當年你們的娘、佟大姐十四歲就嫁給了他,對自己的女兒怎麼就如此不上心!”

提到養母佟氏時,二女的臉上浮現出哀傷之色——佟氏已於去年年初過世,當時她在晉原老家,姐妹倆卻身在安西將軍府,沒能見到養母最後一面,這一直是姐妹倆心中的痛。

“好了好了,你個老孃們兒嘴上也沒個把,什麼都往外胡說,你看惹得兩位侄女不開心了吧!”周沐朝林氏努努嘴,“去看看外面的水開了沒有,我這茶水都涼了!”

支開了林氏後,周沐對倆姐妹說道:“綽兄的信我已經收到了,你們放心,他信中託付之事我會照辦!只是這京中不像表面上看的那麼太平,過幾日還是搬到我府上居住吧,也陪著你們嬸母說說話!”

周蕙茞、周蕙荃姐妹一聽,心想陪在嬸母身邊說的無非都是些鄰長裡短的瑣碎事,再來就是拉著她們四處相親去,哪裡有在秦府來得逍遙自在。

“叔父的盛情我們心領了,只不過我們此番進京不是來探親的,而是有使命在身,不敢牽累到叔父和嬸母。”周蕙茞說道。

周沐端起茶杯,惋惜地搖搖頭:“想不到事情過去這麼多年了,朝廷也早已有定案,他還是放不下這件事情!”

“叔父說得是,前太子對義父有救命之恩,縱然不能為其洗冤正名,也無法坐視有罪之人逍遙法外!”周蕙茞說道。

“說到‘太子逆案’,當年這個秦驤也算是無辜受累之人,此番來京,按綽兄信中所說,是來找出當年那些有罪之人的,卻為何要我助他謀官呢?”周沐這樣說道,但他扣下秦驤任命書的舉動顯然與之相悖。

周蕙茞淡淡一笑,答道:“只因做下這件事的人位高權重,如果要將其拉下馬,必然要有能與之相抗的力量!”

“朝廷公器可不是供他利用、一洩私憤的工具!”周沐搖搖頭,對周綽支援秦驤的行為有所保留,“不過這個秦驤也是聰明人,懂得向他人借力。你們放心,只要此人不會危害朝局,我斷然不會為難他,在京謀官的事情,我也不會阻止。”

“如此,我們二人就代義父謝過叔父了!”周蕙茞與周蕙荃二女向周沐行禮致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