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蕙茞將胡琴立於自己的膝上,纖纖玉指在絲弦上上下翻飛,悠揚的曲聲隨之響起;與此相應,周蕙荃衣袖掩面、清眸流轉,身姿和著琴聲翩翩飛舞,在秦驤面前展現出一副活色生香的美景。

隨著周蕙茞的彈奏,和緩、悠揚的曲聲漸漸散去,轉而變為一陣急促、高亢的曲調,如疾風驟雨般侵襲著人的雙耳,令秦驤感覺心口驟然一緊;與此同時,周蕙荃的舞姿也隨之演變為激動和憤怒,然而清麗的雙眸中竟然透出一絲悲慼之色。

緊接著樂舞轉入了第三部 分,曲調和緩了一些,但依然飽含著悲傷和憤怒,周蕙荃柔軟的舞姿也逐漸硬朗起來,展現在秦驤眼前的已經不能稱為“舞”,而是“武”。這第三部分便是整支樂舞的,樂曲忽而壓抑、忽而又變得高昂和急促,周蕙荃也呈現出更多的“武姿”。秦驤也曾習過武,他能夠很清楚地看出她的“武姿”之中蘊藏的劍法路數。

一陣高亢的演繹之後,樂舞轉入了最後部分,周蕙茞的彈奏又回到了舒緩、柔和的音調,周蕙荃的“武姿”重變為“舞姿”,但是動作越來越緩慢,彷彿耗盡了全身的力氣,只是一汪清澈的雙眸中已沒有了悲憤之色,而是流淌著心滿意足之感。

隨著周蕙茞奏完最後一個音符,周蕙荃也以極美的姿勢倒在了地上……

“好、好、好!”秦驤便擊掌便贊嘆道,“兩位小姐竟能將西域的《戀君舞》演繹得如此傳神,秦某當真是大開眼界啊!”

“秦公子見笑了!”周蕙茞收起胡琴,將妹妹周蕙荃從地上扶起,二人齊齊給他道了一個“萬福”,秦驤見狀也急忙作揖回禮。

“這曲《戀君舞》說的是一對戀人因戰爭而天人永隔,女子為報仇雪恨上戰場殺敵,最後戰死沙場、在天上與情人再會的故事。”周蕙荃說道,“這個故事在西域、甚至是西陲都已是聞名遐邇,據此改編的舞樂多如牛毛,秦驤你怎麼就認為我們姐妹倆演繹的傳神呢?”

秦驤淡淡一笑,指著周蕙荃說道:“這支舞若是換他人來演,恐怕並沒有二小姐能演得那般真實,特別是‘戰場殺敵’那一段,尋常的舞姬是絕對演不來的!”

聽到對方的稱贊,周蕙荃俏麗的雙頰浮現出一絲桃紅。秦驤說得不錯,尋常的舞姬哪有她那般好身手,固然能夠演繹下來,那也是“舞”而非真正的“武”,意境上差了一個層次。

“當然,此曲譜得也是極為契合故事的脈絡,可謂絲絲入扣!大小姐不愧是通曉樂理的名家!”秦驤贊道,繼而臉上浮現出一絲黯然的神色,“不知兩位手邊可有樂譜相贈,想著今後不能時時欣賞這般優美的舞樂,秦某……”

“有有有,當然有!秦公子你若是喜歡,回秦府後我讓姐姐將樂譜寫出來贈予你!”周蕙荃急忙說道,對於秦驤也不直呼其名,而是像她姐姐一般稱“秦公子”,態度轉變之快叫人愕然。

“如此……甚好!”秦驤邊說邊為她們斟上美酒,“來,為二位的樂舞,盡飲此杯!”

“請!”二女端起酒杯,三人一飲而盡,接著爆發出一陣歡朗的笑聲,教不遠處望風的鐵昆侖等三人心中也感覺輕鬆了不少。

三人繼續在“望京亭”中喝酒、閑聊,天色漸漸陰沉下來,賀若明忽然跑到亭中,對三人說道:

“二位小姐、秦公子,要變天了,是否該回了?”

秦驤望著亭外的天空,有些意興闌珊地說道:“難得與二位出遊,這天公竟然不作美,想來還是有些遺憾!”

周蕙茞卻是搖搖頭,淡淡地笑道:“沒什麼遺憾,這次出遊該看的景緻看了,該說的話也說了,該做的事也做了!秦公子,既然老天都催著我們回去,那就回吧!”

於是仍由秦驤駕車,馬車順著來時的小徑向山下走去,而鐵昆侖和賀若明、吐陸花三人則一前二後護衛著他們前行,已沒有了來之前的緊張氣氛。

快到山腳時,馬車前面出現了四名騎士,其中一人赫然是張忌傲,胯下騎乘的便是他早上騎走的那匹赤紅色的寶馬。張忌傲雖然遠遠地望見了秦驤,但卻沒有主動上前打招呼,而是不緊不慢地跟在一名騎乘著白馬的青年身後。

這名青年看上去二十七、八歲,身著一身戎裝,眉宇間透著一股英武之氣,竟然是當今大盛王朝的皇帝劉彥釗!跟在他身後的三人分別是光祿卿張忌傲、執金吾梁尉章,以及皇帝的近侍、小黃門李亦德。

秦驤駕著馬車也看見了張忌傲,但看到他對白馬男子唯唯諾諾的神情時,心中已經猜出了幾分,也沒有主動上前打招呼,徑直駕著馬車與四騎錯身而過。只是在與皇帝擦肩的剎那,二人匆匆一瞥——秦驤記住了皇帝的長相,而皇帝則沒有太多留意,他的目光更多的是落在了拉車的兩匹馬上。

待秦驤的馬車漸漸走遠之後,皇帝對於那兩匹駿馬仍然印象深刻。

“如斯神駿之馬竟然用來拉車,當真可惜了!”劉彥釗喃喃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