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畿恆陽的城市佈局,以恆江為界又分南城和北城。宮城坐落在正北方,被高大的城牆環抱;宮城以西是“禦獵苑”,以東至內郭城則是修文、修德、修禮、修業四坊,是“三公九卿”及各級官衙所在;內、外郭城間的敬德、敬賢、敬明、敬公四坊則多是各級官員的住所。

恆江以南的南城則是城中百姓的居所,當然這其中也分三六九等。以南北向的“昌平街”為界,西城“六街十二坊”多是三教九流聚居之地,其中的“西市”滿布青樓樂坊,是城中紈絝子弟最愛光顧的地方;東城“六街十五坊”則是名門望族的聚居之地,其中的“東市”也多是供士子飲宴清談的茶樓和書院。

恆陽城的外郭城有三個南門,自西往東分別是厚德門、宣威門和昭信門,當年秦驤從位於北城的廷尉府大獄押解出來,就是沿著昌平街一路向南,從宣威門出的京城。今日秦驤準備故地重遊,頗有些一洗當年之恥的味道,當然更多地是向京中的敵人們宣誓——我秦驤回來了,很快我們秦家就會再度崛起!

正在西門口等待的張忌傲看到隊伍忽然向南折去,可讓他著急了一會,急忙派人與秦驤的隊伍取得聯系,這才指揮車馬向宣威門行進,提前打點安排。

又等了半個時辰,隊伍終於沿著城牆繞到了城南,秦驤立在馬車上,遠遠地望著高掛在牆頭的“宣威門”三個字,心中久久不能平靜。

七年前,承平二十一年秋,秦驥、秦騏、秦驤三兄弟戴著沉重的鐐銬,與同受“太子逆案”牽連的十餘戶人家一道被押出京城,流放南蠻。一路上,嘗盡了辛酸苦楚,除了受到監押小吏的辱罵責打之外,還要飽受沿途百姓的冷嘲熱諷。

如今回到了當初的起點,秦驤早已不是當年那個渾渾噩噩的紈絝子弟,他此番不是兩手空空而來的,他們秦家不會再任人宰割了!

秦驤緩緩地閉上了雙眼,坐回到馬車之內,大聲喝道:“進城!”

“進城!”肖雨複一聲令下,隊伍不疾不徐地向宣威門行進,中途並沒遇到守城軍士的阻攔、盤查。

“秦驤!秦老弟!”站在門口的張忌傲幫秦驤打點好了守城軍士,自己卻被一名鏢師攔在車駕之外,著急之下大叫秦驤的名字。

“哎呀,差點把張兄給忘了!來來來,上我的馬車!”秦驤一聲令下,那名鏢師立刻將張忌傲放行,卻被騎在馬上的鐵昆侖一把抱起送到了秦驤的馬車上。

張忌傲也以“武官”自居,被鐵昆侖這般環抱弄得有些不好意思,在秦驤耳邊咬道:“鐵昆侖這廝還是這麼魯莽,幸好現在人不多,否則本卿這回怕是臉都要丟盡了!”

秦驤看著這位幼時的玩伴,心中陰霾頓時掃去了大半,嘿然說道:“老兄也真是的,跟這個莽漢較什麼真!也罷,小弟在此向您賠不是了!”說完假惺惺地做了個揖。

“別別別,咱們兄弟可不分彼此,鐵昆侖這廝既是你的兄弟,那也就是我張忌傲的兄弟!”三年前秦驤偷偷潛入京城找到張忌傲的時候,將鐵昆侖和肖雨複冒險救出自己的事情都與這位幼時玩伴說了,故而他沒將這兩人當成是秦驤的僕人或者手下,而是當成自己的刎頸之交一般看待。從這點上看,張忌傲這個世家子弟遠比那些自詡不凡的紈絝強上百倍。

“說起兄弟,這些年秦驤的兩位兄長多虧了張兄的照顧!”說罷秦驤竟然向對方俯身下拜,這一拜卻是鄭重其事、出乎真心。

張忌傲急忙扶起秦驤,說道:“這就更不用謝了,你的兄長自然也是我的兄長,更何況當年代老師教導我課業的正是他們二人!”說起“老師”時,張忌傲不免有些傷感,當即撇開話題:

“對了,如今你大哥已經有了兩個兒子、一個女兒,你二哥也有了一個女兒,倒是你這個最小的弟弟,不知可有娶親?”張忌傲說著,一臉壞笑地朝後面的馬車張望著。

秦驤看他的舉動,想是將後面馬車中的兩名女子當成自己的妻妾了,當即搖頭道:“這些年忙忙碌碌,不曾有這個打算!更何況,小弟娶親,哪能不喊張兄來喝喜酒呢?”

聽他這麼說,張忌傲的好奇之心倒是更甚了:“那你後面那輛馬車中的兩位美人兒,不是你的妻妾?”那兩名女子乘坐的馬車雖然有珠簾遮擋,她們本人也罩著面紗,但看著二女的倩影,再怎麼拙劣的想象也不可能將她們當成醜八怪。

“她們?當然不是!”秦驤神秘一笑,附在他耳邊說道,“她們是我花重金從西域‘金霜國’請來的樂師和舞姬!”

“啊?樂師?舞姬?”張忌傲先是一副不相信的表情,接著壞笑道,“樂師和舞姬也不是不能‘侍寢’嘛!”

秦驤一聽,當即捂住了張忌傲的嘴巴,低聲說道:“張兄莫要逗趣胡說,這二女在金霜國地位尊崇,說她們是‘公主’也不為過!讓她們‘侍寢’這種事情,小弟可是連想都不敢想!”

張忌傲仍是一副不相信的表情,還欲再說點什麼的時候,肖雨複湊了上來。

“公子,前路不通!”

昌平街是京城的中軸線、主幹道,平時並排行進四輛馬車都不成問題,何況隊伍才進城不到一裡,怎麼就不通了?張忌傲心下生奇,從馬車中鑽出來看個究竟,只見隊伍周圍已經站滿了圍觀的百姓,正交頭接耳指指點點,將前路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