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抬頭看了一眼淩空懸崖的棧道,喃喃道:“河流之兇險,不下於棧道。況且從此地到劍南還有上千裡路,難不成朝堂大軍遊了幾千裡不成?”

這話很有道理,眾人頓時皺眉。劉黑石脾氣最為急躁,怒聲大叫道:“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說婁大儒你是不是專門挑主公的刺?別說一個行軍長史,就是皇族敢這麼做俺也砸死他。”

婁乘風愕然一怔,隨即苦笑沖著劉黑石拱手,解釋道:“劉將軍勿要生氣,潑冷水乃是本官職責。我既然追隨殿下求個出身,那就不能只說好聽的。”

劉黑石哼了一冷,怒眼圓睜兇狠望著他。

旁邊韓躍回頭訓斥一句,喝令劉黑石不準無禮。婁乘風倒是不予置氣,反而再次重提先前疑問,對韓躍道:“殿下想到答案了沒,這水路似乎也不太好走。即便下官退一萬步分析,設想五十萬大軍人人都會泅渡,但是咱們西府三衛不行,因為騎兵的戰馬不會游泳……”

韓躍哈哈大笑,語帶深意看著婁乘風,反問道:“誰說走水路一定要游泳,坐船難道不行嗎?”

婁乘風猛地一呆,隨即面色一片狂喜,大聲道:“他們坐的是船?”

後面眾將領呼啦啦圍了上來,看著下面大河目光閃閃,婁乘風喜不自禁不斷點頭,大聲又道:“有水者,必然載舟,有舟者,萬水可渡。殿下果然不凡,下官終於明白了。朝堂大軍必然是坐船溯流而上,然後一路進入劍南巴蜀。”

眾人也都連連點頭,顯然認可這個說法。

人群中唯有劉黑石腦子蠢笨,蠢笨之人有時候想事情的方式總和別人不一樣,這貨猛然抓了抓後腦勺,再次茫然不解道:“五十萬朝堂大軍,那得多少大船才能行?難不成送完一波回來再送,那得運送多少趟才能送完?”

這話一出,眾人頓愕,大家只感覺一腔歡喜陡然被撲滅,人人都惡狠狠看了一眼劉黑石。

雖然心中氣憤,但又覺得這廝有理。唐代舟船基本都是小船,大唐內陸也不曾建立水師,民間小舟甚至只能承載兩三人重量,再多了就會導致沉沒顛覆。那麼運送五十萬大軍需要多少小舟,朝堂又從哪裡徵召了這麼多小舟?

李風華忽然湊到韓躍身旁,小聲提議道:“王爺不如給皇後娘娘打個電話,讓娘娘問問陛下到底哪裡來的船?劍南道戰事緊急,咱們多拖一日就多一日損失……”

可惜韓躍卻輕輕搖了搖頭,面色神秘道:“不用去問陛下,這船非是徵召。”

他陡然長長吐出一口氣,悠悠道:“想不到當初一次閑散投資,今日竟成了過河泅渡的利器,世事無常,果然無人能夠預料。”

眾人不解其意,靜靜等待下文。

韓躍猛地沖著群山懸崖長長發笑,語帶深意隆隆而喝,大聲道:“莫聽穿林打葉聲,何妨吟嘯且徐行。竹杖芒鞋輕勝馬,一蓑煙雨任平生。我的好徒兒,為師已經到了此處,還不拿出你的大船,速速前來迎接。哈哈哈,想不到遼東一場師徒緣分,我的徒兒已經能幫師傅了……”

他笑聲隆隆傳播,不斷在群山之中回蕩。陡然聽到極遠處的山谷中有巨大號聲,隨即又有一個女子恭敬聲音遙遙而來。

但聽這女子也在唸那首詩,念詩的感情比韓躍更加強烈,聲音裡甚至有嗚嗚咽咽的哭泣,語氣卻有一種無比的思念和歡喜,大聲道:“竹杖芒鞋輕勝馬,一蓑煙雨任平生。師傅在上,徒兒任平生給您見禮。”

遠處河面陡然出現無數黑點,密密麻麻遮蓋了整個河面,山崖上眾將領極目遠眺,赫然發現那些黑點竟是一艘一艘無比巨大的舟船。

最前方一艘大船乘風劈浪,船頭一個少女身穿男子衣服,之所以眾人看出她是少女,只因她忽然解開自己發髻,露出自己身為女孩的一面。

她解開發髻之後,才恭恭敬敬向韓躍跪拜。

韓躍目視而笑,回首對眾人微笑解釋道:“我這個女徒弟不容易,立志要改變淮南道和江南道的窮苦之貌,她是女子卻有男兒雄心,所以本王給她賜下男兒之字。她本命任靜,賜字平生。任靜任平生,女子行男事……”

眾人臉上顯出欽佩之色,都被下方的無數大船所震撼,到底是怎樣一位奇女子,才能發展處如此眾多的舟和船?

韓躍忽然輕輕吐出一口氣,感慨道:“吾徒身穿男子之衣,顯然她這兩年過得艱難。大唐還是不太接受女子做大事,否則她也不會穿著男衣束起發髻了。女孩子都愛美,我的徒兒為了事業放棄了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