婁乘風心中落下一塊大石,不過依舊不敢放鬆,再次道:“在場只有你是研究院出身,而且還是殿下的親傳弟子,殿下的神藥箱裡有十幾種藥物,唯有你才知道用什麼藥能救人……”

“我來選取藥物,快把藥箱拿來讓我看!”

小丫頭彷彿迴光返照,精氣神竟然變得亢奮異常。

“萬萬不要急,先得救治你,救了你之後,你才有力氣救殿下!”

婁乘風小心將任靜扶住,面色鄭重又道:“你現在不要亂動,讓醫館先給你療傷。”

說著猛然轉頭,對一眾醫館急喝道:“哪位懂得外傷急救,煩請速速治療此女。”

一個年輕醫官奮力擠了過來,大聲道:“我學過外傷縫制,是研究院學子所傳之學,這位女先生且請海涵,病者不避醫,我要給你縫傷口……”

邊說邊拿出縫合傷口的針和線,但是自己卻畏畏縮縮不敢下手。

“縫啊,你他孃的倒是縫啊!”後面劉黑石陡然一聲暴喝,再次有發瘋打人的跡象。

青年醫官嘴皮哆嗦幾下,拿針線的兩手不斷在顫顫發抖。

“我縫不來……”

他猛地頹廢倒地,滿臉無助道:“我只是向研究院的小先生請教過一次,從來不從下手縫過人,她的傷口在胸部,這樣的傷口不會縫。”

“我懆你姥姥!”劉黑石勃然暴怒,幾個大將死死按住他。

青年醫官滿臉自責,忽然眼中有淚水滾滾落下,醫者父母心,古代的醫者可不像後世那些醫學專家,後世你沒錢立馬滾出醫院,這時的醫生卻會為無法救人而流淚。

此時任靜胸前的衣襟已經被鮮血浸濕透,小丫頭剛剛振奮的精神又變得萎靡,這一次的萎靡可不比剛才,分明是氣息越來越弱的徵召。

“糟糕,這娃娃不行了……”在場眾人心中同時閃過這個念頭,婁乘風陡然仰首看著天空,喃喃道:“如果蒼天真的無眼,何不抽刀劈了這天?上一代西府趙王死在雷雨之下,這一代的西府趙王同樣難逃。明明是為了百姓,為什麼要給報應?還要連帶著一個巾幗女娃,老天你是否真的瞎了眼?”

身為顏師古門下第一大儒,婁乘風畢生飽讀無數詩書,他前半生奉行的子不語怪力亂神,然而這一刻分明信了天地間有神。

只不過這個神在他眼中是個壞神,就連蒼天都是瞎了眼睛的天。

劉黑石陡然一聲咆哮,憤怒從地上撿起兩個大錘子,他舞動大錘向天怒吼,厲喝道:“來啊,賊老天,你可敢再降一道雷,劈一劈你劉家爺爺?老子要追隨殿下,死後做鬼和你們爭鋒……”

鏗琅琅——

又有幾員大將抽出腰間大刀,隨同劉黑石一起向上天咆哮。

可惜憤怒換不回一切,任靜小丫頭終於閉上了眼睛。她口中依稀還有點微弱氣息,但是誰都知道這點氣息很快就消逝。

“啊啊啊……”那個青年醫官淚流滿面,忽然抬手狠狠猛抽自己,痛苦道:“我為什麼不能縫,我為什麼不敢縫,醫者治病救人,我算什麼狗屁醫者?”

他陡然從地上瘋狂竄起,又哭又笑踉蹌跑開。

婁乘風嘆了一口氣,俯下身子輕輕挪動任靜,他將小丫頭的身體和韓躍並排一起,忽然雙目湧下滾滾熱淚,道:“吾要著書立傳,讓天下人都看一看。師尊是胸懷蒼生的聖人,徒兒是豪氣幹雲的巾幗,西府趙王,國之脊樑,任靜任平生,女中好兒郎……”

咔嚓——

天空忽的響起一聲炸雷,隨即又狂風暴雨疾下,彷彿整個天地在一瞬間變得漆黑,濃濃雨幕遮住了蒼天的顏色。

眾人同時驚慌,下意識過來遮雨,婁乘風吃力抱起任靜,劉黑石流淚抱起韓躍,旁邊幾位大將撕開甲冑舉在頭頂,不讓任何一點雨絲滴落下來。

一群人漫無目的在難民營行走,所過之處只看到無數百姓在草棚中露頭,很多人還是麻木不仁,但是有更多的人卻雙目留著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