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濛像掉入陷阱的小動物, 眼神狂躁, 迷亂,絕望而又不知所措。她一邊吼,嘴角一邊不聽使喚地往下耷拉,眼看就要哭出來了。

“噓!”顧建年趕快抱緊她, “不認就不認好了,沒人逼你一定要認,沒人能逼你做你不想做的事……”

陸濛終於哭出來了, “可是……”

“沒什麼可是。”顧建年把她緊緊抱進懷裡, 親吻她的額頭,“不想認就不認。給她一些錢讓她安度晚年就行了。”

他的懷抱又熱又暖,陸濛窩在他懷裡抽泣,“如果小柏知道了,知道我不是他姐姐, 他會不會失望?”

“不會的, 小柏不會失望的,他很愛你。”顧建年輕輕拍著她的背安慰她,“如果你實在不放心,這件事我們保密就好了。誰也不說,只有我們倆知道。”

“萬一週聰說出去怎麼辦?”

“給他一筆錢, 一大筆錢,讓他跟我們一起保密。”

陸濛破涕為笑,“錢錢錢,你就知道錢, 什麼事都要拿錢砸,資本家的臭德性!”

她伸手在顧建年手臂用力掐了一下。

陸濛掐的不輕,有點疼,顧建年把這份疼誇張了十倍,皺著眉頭連聲喊痛,“謀殺親夫啦,把我掐死了,我看誰給你暖被窩。”

陸濛知道顧建年是故意逗她開心,心裡的陰霾還在,那撕裂般的痛苦和震驚卻真的淡了許多,她豎起一根手指堵在顧建年唇上,“不許說死。不吉利。”

不許說死,永遠不許。她討厭死亡,討厭失去,討厭身邊的人突然離開,再也見不到。

“好。不死,先活個一百年,”顧建年低聲說,“陪著你。”

最後三個字他說得又溫柔又寵溺,耳鬢廝磨間,全是纏綿的情意。

陸濛心尖顫了一下,情不自禁抬眼看向顧建年。顧建年也正低著頭看她,四目相對的一瞬間,兩人都緩緩閉上了雙眼。

顧建年的唇在陸濛唇上輕輕碰了一下,又一下。不是舌吻,沒有火花四溢,只有惺惺相惜的愛憐與眷念。

陸濛抱緊他的脖子,與他緊緊相擁。這樣真好啊,真幸福啊。雖然心底還有悲痛的巨石死死壓著,可寒冷的雨夜裡,這麼溫柔憐惜的一個吻,足以讓身體和心靈都溫暖起來。

兩人相擁著滾進被窩,連體嬰兒一般密不可分,顧建年的手一直用力摩挲著陸濛的後背,萬般珍惜,愛不釋手。

很久了,已經很久了,纏繞在他心頭的那份糾結和不甘終於徹底消散了。他的內心從未像此刻這樣踏實而舒展過。

除了生死,還有什麼大事呢?沒有了。

從今以後,只有死亡才能把他和陸濛分開了。

陸濛已經發出均勻的呼吸聲,想必是睡著了。顧建年幫她把被子蓋得更嚴實一些,讓她靠在自己肩頭靠得更舒服一些。然後,他心滿意足地低嘆一聲,“濛濛,好喜歡你啊。”

被顧建年身上的體溫烤得暖烘烘的,已經迷迷糊糊有了睡意的陸濛,突然清醒過來。

她從顧建年懷裡掙脫,把頭從枕頭上抬起來,兩眼炯炯有神地看著顧建年,“你剛才說什麼?”

“沒什麼。快睡吧。”顧建年有點不好意思,他還以為陸濛睡著了呢。

“你再重複一遍,我想聽。”陸濛笑得兩眼彎彎,在壁燈柔和的光芒下,她的眼睛亮晶晶的。

顧建年目不轉睛地看著她,她怎麼能長得這麼好看呢?眼睛這麼黑這麼亮,笑起來的唇角這麼可愛,讓他的心怦怦直跳。

“我說,”顧建年深吸了一口氣,“我愛你,很愛你。”

陸濛沒有說話,她仍然保持著頭抬起的姿勢看著顧建年,唇角的笑容越來越淡,可她的眼睛還是那麼明亮,甚至更加明亮,她戲謔的表情變得嚴肅起來,鄭重起來,她看著顧建年的眼睛,輕聲說,“建年,我也很愛你,一直都很愛你。”

這句“我愛你”,她等了八年,今天終於聽到了。

曾經她設想過,等顧建年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她一定要得意一番,要在他面前作威作福,感受一下勝利的喜悅。

可是現在,真的聽見了他說愛她,她只有滿滿的感動,她很想哭。

陸濛真的哭了,她的眼淚大顆大顆地滴落在顧建年臉上,慌得顧建年一把抱緊她,“怎麼哭了?”

“開心。”陸濛伏在他肩頭,“建年,我很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