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穿透薄紗窗簾,在少年凌亂的被褥間織就細碎金網。顧翊將手臂橫在眼前,布料褶皺在逆光中勾勒出朦朧輪廓。

“師兄...”他喉間滾著未散的睡意,“這才幾點...”

楚子航站在床尾陰影處,黑襯衫領口泛著冷調光澤:“李指揮讓我早些來叫你,有人要見你。”

被褥窸窣聲戛然而止。顧翊抬起半截手肘,晨光刺得他眯起眼睛,“誰?”

“不知道。”

“別又是要籤什麼血契才能說的機密吧?”少年尾音帶著戲謔。

楚子航搖了搖頭,額前碎髮在眼下投出細密陰影:“可能是學院的招生組。”

“學院?”顧翊猛地坐起,彈簧床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師兄說的那個...專門培養混血種的地方?他們都是主動來招生的?”

“原則上會主動吸納新人。”楚子航轉身看向窗外,玻璃倒影裡他的瞳孔泛起暗金漣漪,“但也有例外。”

蟬鳴突然刺穿晨間的寂靜。顧翊赤腳踩在冰涼地板上,歪頭時鎖骨從寬鬆領口滑出:“什麼意思?”

楚子航剛要開口,橡木門軸突然發出滯澀的吱呀聲。逆光中李承澤倚著門框,夾克在晨風裡輕輕搖晃:“顧翊,我們需要談談。”他手中牛皮檔案袋烙著暗紅色火漆。

——

顧翊跟著李承澤穿梭在大樓裡,髮梢翹起幾簇呆毛。他胡亂套著鬆垮的白色衛衣,晨露未褪的涼意滲入赤腳踩著的塑膠拖鞋,每一步都發出啪嗒輕響。

“你姥爺...”李承澤忽然開口,夾克下襬隨著步伐在走廊燈光裡劃出冷硬弧線,“我們安排了專屬醫療組。生命體徵已經穩定,但龍血侵蝕需要長期觀測。”

金屬門框在顧翊眼前嗡鳴閉合。少年盯著對方的後頸,嘴巴動了動:“謝謝。”

“不用謝,是我們的工作出現了紕漏。所有的治療費用都由我們承擔。”

穿過最後一門時,顧翊被強光刺得眯起眼。暖風裹著雪松香薰湧來,羊毛地毯瞬間吞噬了所有腳步聲。他看見落地窗前站著個活像聖誕老人的老頭——他裹著蘇格蘭格紋西裝,銀白絡腮鬍隨著笑容在紅潤面頰上抖動,金絲眼鏡後湛藍瞳孔亮得驚人。

“親愛的顧翊!”老人張開雙臂撲來時,西裝翻飛間露出內袋插著的鵝毛筆,“看看這黃金比例的骨骼!”他不由分說抓起顧翊手腕,指腹在尺骨處重重一按,“天吶,這雙手天生就是拿來砍龍…”

李承澤輕咳一聲。老人觸電般鬆開手,訕笑著掏出絲帕擦汗:“咳,我是說...歡迎加入卡塞爾學院!我叫古德里安。”他變魔術似的從公文包抽出一卷檔案。燙金校徽在晨曦中舒展成半朽世界樹。

“可以先看看我們學校的介紹!”

顧翊被這份熱情弄的有些窘迫,“教授,我還沒說要加入卡塞爾學院。”

“沒有嗎?”古德里安像被按了暫停鍵的八音盒般僵住,隨即又彈簧似的擺動起手臂:“不重要!不重要!就像春天必然要開花,卡塞爾學院就是你的命運軌跡!”

“您的中文...挺標準的。”少年用指尖摩挲著燙金校徽上的世界樹紋章。

“對吧!對吧!”古德里安突然來了精神。他變戲法般摸出個平板電腦,螢幕上赫然是某知名新聞臺的重播畫面。

“我每天跟著《朝聞天下》練習發音,連副校長都說我的兒化音比芝加哥唐人街的糖葫蘆還地道!而且我們學校全面推行中文,你來了完全不用擔心交流問題。”

顧翊的視線掃過檔案扉頁的美國聯邦教育部鋼印,忽然伸手按住正在播放新聞的螢幕:“所以貴校為什麼要全員學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