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子航他緩緩抬頭,坐滿人的教室此刻只剩下空蕩的風聲在桌椅間遊蕩。前門虛掩著,走廊外傳來滂沱雨聲,像無數銀針擊打著玻璃窗。

他走出教室門時。那個喚他出去的少年已經像被橡皮擦抹去的鉛筆畫痕般消失了。更詭異的是整個高三樓層都陷入死寂。走廊外翻湧的雨幕中,他嗅到了記憶深處最熟悉的氣味:鐵鏽混合著腐殖質的腥甜,像被暴雨沖刷過的墓園。

他轉身走向自己的座位,前排課桌的金屬支架在昏暗天光裡泛著冷芒,楚子航的指節在桌沿停頓半秒,突然發力擰斷整條桌腿。暗灰色的鋁合金管在他掌心輕顫,斷面折射出狼牙般的稜角。

嬰兒的啼哭就在這時刺穿雨幕。

那聲音像鈍刀刮擦耳膜,從教學樓底層盤旋而上。楚子航嚥下灼熱的呼吸,指甲深深掐進金屬管,指節泛出青白。他太熟悉這種音調了——十四歲那年的高架橋上,無數黑影就是這樣在暴雨中哀嚎。

當第一道黑影攀上樓梯轉角時,楚子航已經將鋼管斜持在身側。那東西的脊椎詭異地反曲著,青灰色表皮佈滿鱗狀凸起,本該是手掌的位置延伸出兩柄森白骨刃,它嗅到人類氣息的瞬間,嘴巴大張,露出環狀排列的尖牙。

楚子航疾馳的破空聲與怪物的骨刃的錚鳴同時炸響。

他在骨刃及喉前矮身滑步,鋼管精準捅進怪物左眼窩。粘稠的黑血噴濺在他高領襯衫上,腐蝕出蛛網狀的焦痕。怪物嘶吼著揮動另一柄骨刃劈來時,少年已經藉著反作用力騰空躍起,膝擊狠狠撞在它扭曲的頸椎處。

骨骼碎裂的脆響中,楚子航聽見自己劇烈的心跳與磅礴的雨聲重疊。溼透的額髮黏在眼前,他握著滴血的鋼管走向樓梯拐角——那裡正傳來更多窸窣的爬行聲。

四具佝僂的陰影正沿著樓梯扶手攀援而上,青灰色骨節在牆磚刮擦出令人牙酸的銳響。它們突然集體轉向的動作整齊得可怕,佈滿鱗狀褶皺的咽喉深處爆發出嬰兒啼哭般的尖嘯,骨刃劃破潮溼空氣的瞬間,整片空間彷彿被摺疊成殺戮的繭房。

楚子航瞳孔收縮成危險的豎線,那年雨夜的記憶碎片與眼前寒光重疊。他旋身避開最先襲來的利爪,鋼管在掌心翻轉出銀亮弧光,精準刺入第二頭怪物裂至耳根的巨口。腥臭血漿噴湧的剎那,少年借力騰空,軍靴重重踏在第三頭怪物的額頭上,骨裂聲混著雨幕轟鳴在耳畔炸開。

頸間項鍊突然灼燒般滾燙起來,鎏金波紋如液態陽光漫過走廊。那些扭曲的生物瞬間僵直,眼睛在聖光中接連爆裂,黑色血霧與腐蝕性黏液在空中交織成詭異蛛網。它們痙攣著向後飛退,骨刃在牆面犁出火星四濺的溝壑,像被灼傷的夜梟遁入黑暗。

楚子航怔忡半秒,指腹摩挲著猶帶餘溫的項鍊,這東西真的有用?

空氣驟然撕裂的爆鳴聲打斷了他的沉思。

某種超越人類感知極限的危機預警令脊柱竄過電流,卻終究快不過那道銀光。少年瞳孔收縮的瞬間,右臂已被子彈擊穿。白森森的骨茬在空氣中暴露不足半秒,就被噴湧的動脈血染成赤色。

他像被抽去脊樑的蛇般蜷縮痙攣,喉結劇烈滾動卻發不出半點聲音。鮮血從破碎的傷口汩汩湧出,沿著地板滑動,形成一道道鮮紅的線條,又被他抽搐的身體抹開,最終染紅了地面。

“這東西哪來的?”

金屬刮擦般的異國腔調刺破黑暗。金髮男人反手甩了個槍花,左輪的硝煙尚未散盡,黃銅彈殼墜地的脆響已在潮溼的空氣中震顫。

“好像現在的你也回答不了問題。”

他走到楚子航跟前,單手扯住了少年的領子,把他從地上拽了起來。男人歪頭端詳著少年慘白的面容,槍管戲謔地拍打他完好的左臉。

楚子航渙散的瞳孔裡倒映著對方虹膜中游動的金色,那光芒不似人類更像是某種冷血動物的豎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