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太女病了,病入膏肓,無法起身。崔思和武容收到木蘭圍場狩獵的邀請。這時候崔思和安平公主成親不久,因為安平公主和太女俱是嫡出,自幼感情深厚,於是崔思便決定參加狩獵之前先和安平公主一起去探望太女。

兩人來到東宮,太女纏綿病榻,太女君楚玉正在一旁默默垂淚。崔思還是和安平公主成親之後第一次來到東宮,太女雖然病了,仍舊掙紮著起身,吩咐楚玉去內室拿準備給他們夫妻的禮物。

崔思哪能讓太女辛勞,連忙止住太女,說:“殿下病成這樣仍舊如此多禮,若是鳳體有所損傷,思如何擔當得起?”楚玉已經連忙去內室拿禮物,是精心準備的一對玉如意,安平公主見姐姐病重,心裡難過,也在一邊勸,於是太女便安心地靠在病榻上,與二人說話。

楚玉拿了玉如意出來,沒等太女如何說,崔思先道謝:“多謝殿下賞賜。”太女雖然是崔思小姑子,但是名義上二人是君臣,崔思為人小心謹慎,在禮節上一定錯不了的,太女也知道崔思小心謹慎的性情,只得勉強伸手扶她道,“無須多禮。”

崔思見太女要來扶自己,連忙去攙扶太女,兩人相對禮數周全如此,在攙扶的那一瞬相視而笑,還是太女先說:“自家人,多禮就生分了。”

崔思知道太女是為安平公主著想,也釋然。她本是自在灑脫的人物,太女又一向欣賞崔思的為人,兩人相處甚是融洽。

太女本來擔心自家嫡親的這個弟弟與妻主不睦,如今見崔思處處緊著安平公主,便知道駙馬對公主不錯,便放下了懸著的心。只是安平公主與她自幼一塊兒長大的,此刻雖然看起來溫柔賢淑,太女卻能夠看出來安平公主看崔思的目光中卻全無愛意,恐怕是妾有意,郎心似鐵。

崔思見太女滿是病容,安慰道:“殿下洪福齊天,必然能夠身體安泰。”

太女虛弱地苦笑:“你也說這樣的話。能治的是病,治不得的是命。”楚玉與安平公主坐在另一處,此刻見太女這樣說,不禁悲從中來,默默垂淚。

安平公主得知楚玉有孕了,連忙錯開話題,問:“聽聞姐夫有喜了,做弟弟的一直沒來探望。”連忙將手上的玉鐲退下,說,“一時匆忙,沒帶合適的見面禮,就將這個鐲子給我未來的甥女吧。太醫有沒有說這個孩子什麼時候出生?”

楚玉抬眼望向太女,太女微微點頭,楚玉便收下了玉鐲,說:“我替這個孩子謝謝公主,太醫說明天春天便能降世了。”

崔思笑著勸太女:“到時候皇孫出世,還等著殿下為皇孫取名呢。”

楚玉聽聞,又默默垂淚。安平公主見楚玉當了太女君之後動不動就哭,,太女雖然病了,哭也太不吉利了,恐怕有什麼緣故,問:“怎麼了?”

楚玉湊過安平公主的耳邊,斷斷續續地說:“太醫說,這個冬天……”太女活不過這個冬天,看不到孩子出世。

安平公主一驚,臉色煞白。楚玉雖然悲傷,在太女面前到底不敢怎麼樣,漸漸止住了哭聲,兩個男人沉默。

崔思是個聰明人,見安平公主和太女君一起沉默,又見太女的臉色,恐怕太女的病挨不過今年冬天。有心再說一些話寬慰她:“殿下盡管放寬心,時光似箭,日月如梭,來年春天眨眼就到了。”

太女嘆了一口氣,似乎是不願意再提自己的病情,反而憂慮王朝未來,問:“此時正是多事之秋,偏這時孤病了。我聽聞丞相日前推行青苗法,群臣反對,你可有耳聞?”

崔思搖搖頭,說:“臣不過是閑散人等,平日裡對丞相的政見知道不多。”

太女也不知道她是真不感興趣還是不敢說,便不再提了,說:“孤此刻除了憂心朝政,還憂心這個孩子的將來。若是孤不幸,她們孤女寡父的,可要怎麼辦?我雖然有幾個姊妹,可是卻沒有一個中用的。”她的姐妹中,沒有一個可以託孤的。

崔思見太女說“託孤”這種不詳的話,心中越發沉重,可是皇孫的未來,她也有心無力。

太女知道崔思也無法,說這些本意也不是為了讓崔思表忠心,自顧自地說:“可惜老六雖然心慈,卻是個不管事的。”

崔思又勸:“殿下不要憂心太多,反而對病情於事無補。殿下洪福齊天,必能逢兇化吉。專心養病才是。”

太女疲憊地說:“借你吉言。”又招了安平公主來,對兩人說,“我這個弟弟,自幼嬌生慣養的,從來就沒遇到過挫折,性情難免強硬,夫妻之間有些齟齬,也是有的,你看在我的面上,多讓著他。”

崔思誠惶誠恐地說:“臣不敢。”

太女又對安平公主說:“人這一輩子,難得事事順心,要看得開些,才能混沌一世。古人說,滿目山河空念遠,落花風雨更傷春,不如憐取眼前人。你且記得憐取眼前人。”

安平公主見太女像是洞察到什麼似的,心中不安,連忙答應。心裡卻想著:薛仁從監牢裡出來,見到自己的第一句話是,“安平,我後悔了。我真怕我死前見不到你最後一面。”

安平公主心裡想:太晚了,人的心已經交出去了,收不回來,再怎麼憐取眼前人?

安平公主與崔思兩人探望過太女後便離開去狩獵場,一時被太女的病情感染,殊無歡容。

皇家這次遊獵,由皇帝主持,諸位皇女隨侍,廣邀朝臣貴戚等參加,武容與沈青禾亦在其中之列。

武容穿過假山,恰好遇見沈青禾。沈青禾穿了一身翠綠色襖裙,手裡拿了什麼東西,見到武容來了,連忙將手藏在身後,武容以為他有什麼不想讓自己知道的秘密,也不問,而是叮囑道:“小心刀劍無眼。”

原來自從上次,武容與沈青禾大吵了一架,更確定了青禾的心意,知道他和旁人不同,不是貪圖富貴的人。

沈青禾含笑應道:“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