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桉郎(第1/2頁)
章節報錯
武容回到會客廳,估計宴席也該散了,正四處張望,不料看見嫡親的弟弟武桉倚門待。
武容走了過去,笑道:“三弟,你怎麼在這?難道是專門等我的?”武容為人雖然嚴肅,對這個嫡親的弟弟卻一向溺愛,每次見到武桉總是先笑,一個是因為二人的確骨肉情深,另一個也是因為這個弟弟是個極聰明、對她極好的。
“不曉得你在哪裡躲清閑去了,家裡吵翻天也不管,這不?娘親吩咐我找到你,讓你去書房一趟,母親在那裡等你。”武桉身子前傾,做了個鬼臉,嬉笑道“這回,你可得好生掂量掂量。”武桉的性子跳脫,與幾個哥哥溫柔似水的性情完全相反,倒是和與兩個姐姐一樣,完全不受管教。雖然在外人面前好歹要裝一裝淑男的德行,維護大家兒郎的體面,但是在嫡親的姐姐面前,就原形畢露了。他又是家中兄弟中容貌出挑的,與長兄嫻雅的姿態不同,他的美是充滿了動力與野性,活潑潑的。
武容莞爾,趕著問:“怎麼吵起來的?為的什麼?誰和誰?可有波及?”
武桉左看看右看看就是不吱聲,等吊足了武容的胃口才回答:“還不是因為京城來的穿綠衣服的那個老女人又催促魏博及早立世女,母親不高興,就談崩了唄。恰好你又不在。找你不到,這會子就找你的麻煩了唄。”
武容不屑地說:“魏博立不立世女,與朝廷什麼相幹?倒管了這麼遠的閑事?還不知道安著什麼心?淨找些晦氣!”
“所以活該你倒黴,母親心情不好,席間話也沒多說幾句,保不準找你撒氣,小心答話。”武桉小心叮囑道。武容既然是長公主所出的長女,多少得神武將軍幾分青睞,偏她們一個脾氣,都是不善表達,說話太沖的,一言不合,保不準動起手來。他這個姐姐還是個牛脾氣,認準了死理絕不改口,為此,沒少捱打。武桉多叮囑幾句也是擔憂,雖然,叮囑一般無效。
說著說著,書房到了。
武容心裡大概知道將軍等著要和她說的是什麼,若是果真鬧得不愉快,恐怕被武桉看到,教他難過。於是特意囑咐武桉:“天晚了,你是男孩子,別四處晃蕩。雖說是自己家,可是最近人多,別被那些不曉事的浪蕩女人沖撞了再來哭鼻子,快回房去,知道嗎?”
武桉爽快地應了,待武容進書房後仍舊原路折回來。不知道為何,雖然這次將軍找武容談話看起來再正常不過,可是武桉心裡一直慌慌的,不等她出來親眼看到不放心。
一刻鐘後,武容頂著臉上兩個紅紅的手掌印推門而出,想著晚上要找毛巾冰敷,不然明天沒法見人了。不意武桉正等在門外 。武桉聽到聲音,轉過身來,本來臉上歡喜神色,一眼看見武容臉上泛紅的掌印,垂了眉眼,收了喜色,聲音平平地說:“母親又打你了。”
武容笑不出來,低下了頭,又抬抬手,什麼也不能說,沒法說。
武桉不再言語,只是定定地看著她,也不上前檢查傷口,也不包紮,也不取物什減緩傷者痛苦。他什麼也不做,只是瞪了雙眼看著她。眼中沒有淚光,似乎哭過太多次,再也哭不出來;臉上也沒有表情,因為已經知道什麼表情也沒有用,無助於事。這是根深蒂固、時日久遠的麻木的絕望。
武容不忍,又知道這個弟弟性情倔強,沒得到得到滿意的回答是不會放棄的,良久,敗下陣來,緩慢地開口解釋:“是為的今天朝廷來人提議立嗣的事。母親問我,魏博立嗣女,我有什麼看法?”
又是一陣難堪的沉默,武桉雖然心知肚明,仍舊問:“你怎麼回答的呢?”
武容一字一頓地說:“我說,魏博,是大姐應得的。”
武桉聽聞表情一變,又是哭,又是笑,又是氣喘,又是跳腳,飛快地說:“所以母親打你。難怪她要打你,是我,我也打你。”
武容難堪的很,上前一把抓住武桉的手帶他離開,口中勸道:“晚了,別在這裡說,要叫人看笑話,走,我送你回房。”
武桉恨鐵不成鋼地說:“你也知道要教人看笑話!”順從地和武容一起往後院走去。邊走,一邊抽抽噎噎地用衣袖擦眼淚。
武容絞盡腦汁,從腦海搜刮出幾句寬慰話,說:“別哭,再哭就不好看了。”
“你以為這是孔融讓梨?你謙讓世女的位子,大姐和三姐她們就不恨我們了嗎?”武桉眼中有淚。“她們視我們為眼中釘,肉中刺,非要除之後快。”
武容平靜下來,說:“大姐她們恨我們,難道不是應該的嗎?”
若是沒有武容、武璋和武琥幾個,武璜和武璧就是將軍府嫡出的貴女公子,未來的魏博之主,繼承爵位是順理成章的事;同理,若是沒有武桉,武欒和武桐就是將軍府嫡出的貴公子,也不會教外房的奴才生出歹心,膽敢將將軍府的公子送到稍有權勢肥頭大腦的老女人的床上去。嫡庶分明,猶如天塹。自古庶出嫉妒嫡出,更何況,這種由嫡降庶的?武璜武璧武欒武桐的生父,如今將軍府的二房,原本是神武將軍的結發夫郎。
將軍府的二房難道不恨嗎?他十幾年來病懨懨的茍延殘喘地只剩一口氣,心裡在想什麼呢?
書房到後院的路不長,很快就走到了。二人在武桉住處前一段站立敘話。“我們家姐妹弟兄,不似姐妹,反像仇人,這些,母親難道不知道嗎?”武桉的聲音充滿了憤慨與痛苦。這痛苦和憤慨是因為年紀輕,閱歷少,不明白為什麼至親之人能放縱如此殘忍的事情發生。
武容苦笑,容顏慘淡。
武桉聲音低下來:“連父親也恨我們。”
“長公主不是恨我們,他只是恨母親,順帶厭惡我們,不願意見到我們罷了。”武容在心裡回答。
長公主幾乎是被將軍強搶過來的,還承擔了政治聯姻的責任,保持婚姻表面上的平靜已經是竭盡全力了。對於自己生的這幾個孩子,不管不問,就像沒有這幾個孩子一樣,眼裡只有崔思一個。武容兄弟姐妹幾個雖有父母,卻像孤兒似的長大,相依為命。兩個妹妹還小,又頑劣,兩個大的相互照顧,已成習慣。
武容嘆了一口氣,避而不答,說:“桉郎,父母我們無能為力,多談無益。我希望你平安快樂的長大,可是好像不能做到,讓你受這些破事影響了,真是失敗的姐姐。”她什麼也沒有說,她的弟弟已經將她心中所有想說的話說出來了。
“哼!”武桉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說,“說的什麼話?你維護兄弟咱全魏博也是知名了的。”
武容訕笑:“這都多少年的事了。”
武桉搖搖頭:“欒哥哥一輩子記你的情。”連帶將軍府所有的男眷明白過來:原來自己可以是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