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對啊……”被鳳歌一提醒,金璜也想起來了,整個人心裡咯噔一下,“難道,真的是……”

鳳歌不再說話,只是默默的希望,自己只是太過多心,不然的話就麻煩大了……

“不好意思啊,麻煩兩位稍稍的讓一讓,在下一直沒減肥,身材過大,無法擠過去,對不住,對不住。”在休寧城門口,鳳歌與金璜之前在山間遇到的那個揹著長形兵器的男人本來打算晚上可以到城裡投宿,卻沒想到,連門都沒進得了,就遇到了之前玄揚道人的同樣遭遇,兩個人,就這麼筆直筆直的站在大馬路中間,看起來來者不善,全身上下都透著殺氣,雖然那個漢子客客氣氣的請他們讓路,他們卻一丁點讓開的意思都沒有,依舊堵在那裡。

“你身上有如此重的血腥氣,一定不是平常百姓。”其中一人向前走了一步,一雙眼睛直勾勾的瞪著那個漢子。

“哎,我只是來找人的,不是來找你們的,最近休寧城附近不是出現了不少怪物麼,在下為了自保,殺了一些怪物而已,可不敢殺人,放心,否則我怎麼還敢進城呢。”那個漢子依舊客客氣氣。

“你到處殺人,還敢說這種虛偽的!我看你是壽星公上吊,活得不耐煩了!”那個人聽見之後,越發的氣憤難當。

揹著長形兵器的男人聽到這裡,忽然臉上的神色輕鬆了許多,反手將背在身後的那柄長形兵器慢慢取下來,握在手中,慢慢將罩在那個兵器上的麻布抽掉,露出了一柄巨大的長刀。

“看來,你們是控制石的主人?”漢子微笑著,似乎對面前兩個手持長劍的男人一點都不害怕,“早說啊,我就不用跟你們虛偽的客氣來客氣去了,真是,把我今天的套話都用完了。”

你們好,認識一下,在下是靈樓十八衛之一的蕭然。

來來來,讓我們一決生死。

在江湖上混過飯,在刀口上舔過血的人,只要不是聾子瞎子,就會知道蕭然這個名字,倒不是因為他是很難加入的靈樓十八衛的一員,而是蕭然這個人本身就很是與眾不同。

“特別講義氣。”這是認識蕭然的人給出的統一評價。

蕭然人並不如其名,當初範經略範仲淹曾寫下《嶽陽樓記》,中有一句“滿目蕭然,感極而悲者矣”,說的是那悽悽慘慘慼慼的悲哀景象,可是蕭然這個人,打小就是一個超級熱心腸,貓上樹下不來了,狗鑽洞被卡著出不去了,或是誰家小孩掉井裡了,還是誰家灶臺起火了,就連小販短斤少兩與顧客發生爭執,他都要跟著後面看,不僅僅安於做一個麻木的看客,還積極參與,上樹救貓,挖洞救狗,身上拴根繩子就去救小孩,寒冬臘月把自個兒身上給潑濕了跑去救火,認真聽取小販與顧客雙方的說詞,進行複秤。

也正是因為這樣,他的輕功值,武力值,都特別高,否則早就因為多管閑事給人打死了。

之後,他在十五歲那一年,因為實在是太多管閑事,被人圍住,差點小命不保,是杜書彥路過,出手救了他,還帶他回去治傷,因此他對杜書彥死心塌地,鞍前馬後,願效犬馬之勞,杜書彥見他心地良善,在考查了幾番之後,便將他收入靈樓,十六歲時在邊境執行任務時,立下了赫赫戰功,就在幾年前與北燕的那次大戰時,第一個沖上戰陣,在萬馬軍中取對方上將人頭的,就是他,這幾年下來,蕭然和他的同事們經歷了不計其數的慘烈廝殺,國與國之間的大戰不多,但是,自古以來,有人的地方,就有勾心鬥角,就有暗中見不得光的交易勾當,還有看當今太平盛世不順眼,存心顛覆的。

在一次,蕭然發現了一處陰謀叛亂起兵的密謀之地,身旁的人不慎暴露行蹤,他與同僚一起被對方包圍,同僚全部殺死,他殺出一條血路,逃得一命,卻也在身上留下了大大小小數十道傷疤,幾乎沒有一塊好肉。

可以說,蕭然能走到今天的地位,是靠自己的命,自己的血,還有那一點點的運氣才能得到。

當初他被提拔為靈樓十八衛時,聖上親自賜他“忠勇無雙”這個封號的那天,蕭然自己是沒有什麼特別感覺的,內心裡唯一高興的,就是自己每個月的月俸一下子漲了許多,可以養活在那一天死去的同僚們的遺孀。每個月的俸祿一發下來,他就急急的捧著所有的銀子,挨家挨戶送過去,只說是朝廷發下來的撫卹金。

他對所有人都好,就是對自己不好,至今不曾婚娶,連一個曖昧物件都沒有,吃住都在靈樓裡,衣服也都是靈樓每年發的制服,整個人完全沒有消費慾望,所有的錢,都撒給了別人,偶爾朝廷沒有及時把俸祿發下來,他還得厚著臉皮跟同僚借錢送過去。

如果非要說成為靈樓十八衛之後,對他的個人生活有什麼影響,也只是所有認識他的人,都不會再直呼其名,見面打招呼的時候,都會客客氣氣的稱他為:“蕭然大人,或是掌劍大人。”

前幾天,就是這個月的第一天,杜書彥召來蕭然,告訴他,將要交給他一個任務,那就是將靈樓裡的叛徒給清理掉,蕭然一臉的懵逼,愣了半天才眨巴眨巴眼睛:“唉?內部清理門戶的事情從來都不是我處理的嗎,這麼跨職責辦事,會不會被刑堂的人罵我撈過界?”

“那個叛徒就躲在東南方,你從這裡過去,很遠,而且要找人,又得再找上一陣子,朝廷可以大大方方的給你安排一筆差旅費,你高興呢,就省著些花,多的就自己留著,不高興呢,也能吃點好的,喝點好的,強似你在這裡天天吃的這般清淡,知道的是你沒錢,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出家了。”杜書彥說著這些話的時候,眼神與臉上都大大的寫著“同情”兩個巨型隸書:“以及,所有人,包括當今聖上都知道你跟那個叛徒過去的交情一直都很不錯,這也是給你一個擺脫關系的機會。”

“既然杜樓主已經知道了我與那人的交情,那麼,對不起,卑職不想接這單活,這麼多年來,為了靈樓,多少兄弟玩命打拼,死的死,傷的傷,直到今日,樓主也不肯放過一個已經洗手不幹的人嗎?何必咄咄逼人呢?”

“忠勇侯,這是聖上的口諭。”杜書彥淡淡的丟下一句話,沒有再多做任何解釋,便轉身離去。

蕭然站在原地愣了一會兒,身子緩緩下落,直至雙膝跪地,慢慢彎下腰,以額觸地:“屬下……領命……”

是啊,自己早已經不是那個可以任勇任俠,自由按著心思辦事的蕭然了,現在的自己,是忠勇侯蕭然。

是有朝廷封任的忠勇侯。

他的行李一向簡單,不過一兩件衣服而已,又拿起了牛皮製成的水袋纏在腰間,蕭然背上了自己那把長長的寬刃刀之後,便立時出發上路,果然,這一路上,遇到了許多身體內嵌有控制石的妖化的人與獸,蕭然似乎也並不著急趕路完成杜書彥交待的任務,四處走走逛逛,高興了就殺幾個妖獸,還會管管別人家打老婆,或是街上頑童打鬧的事情,慢慢的攢了不少控制石在自己口袋裡,他也不著急回去賣錢,只是秉承著靈樓一向的安定天下的宗旨而已。

當然,能攢著攢著賣掉也好,張大哥的兒子小六兒也長大了,上次去看,褲腿都縮到小腿肚上了,哎,小孩子長的就是快,一天一個樣,感覺天天買衣服都跟不上他長個兒的速度,李二哥的兒子小勇也該去唸書了,李二哥當初活著的時候時常說,不能再讓孩子跟自己一樣,是一個赳赳武夫,目不識丁,只知道刀光劍影,血肉橫飛的,他想讓自己的兒子讀書、識字、明理,如果能再考上個狀元,提筆成書,丹青妙手,那簡直是好的不能再好了,文人始終才是本朝最關注最體貼的,最高身份的武將,都不敢對低他一級的文官吹鬍子瞪眼,輕則被文官群起而攻之的嘲諷,而且還是他聽不懂的那種嘲諷,重則被聖上斥責侮辱斯文。

“沒意思,太沒意思了。”這是李二哥那會兒常說的話,“你說我們做了什麼孽,怎麼就出力不討好了,他們那些文臣只是在殿上搖唇鼓舌,我們卻在前線玩命殺敵,血肉橫飛,換來幾個軍功,還能被那些眼紅的酸書生給一筆勾銷,你說有意思嗎?”

李二哥曾經大破敵陣,回朝之後,還大破了幾個陰謀,讓數場足以顛覆江山的大災難消彌於無形之中,可是,就是因為這樣,所以臣中有些文臣在靈樓上表為其請功的時候說,那些都只不過是小事,被他查到也沒什麼,就算將來發展,也不會有什麼大礙,現在根本就看不出他的功勞有多大。

也就是說,在他們眼裡,在災難發生時的奮勇才是功勞,而提前做好預防則是一文不值。

杜書彥對這些人也不可謂不心寒,只是他每每向當今聖上進言,聖上都說靈樓本就是秘密的組織,這些人還是少見光為好,名與利,只掙一頭,要名,只會出風頭後,成為眾矢之的,還不如悶聲發大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