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姬和我談笑之間親近了許多,與上次御龍嶺時卻是大不相同。我一時心情大好,便問起一些家常道:“對了,小姐近日都讀寫什麼書?”

文姬道:“因父親奉皇命校勘儒家經典欲刻制一部太學石經。我因見他操勞,於是自己也又重讀這儒家七經。料想能替他分憂。”

我稱讚道:“小姐孝心可嘉,且學識淵博。雖男子尤未及矣。”

此事正是鶯兒奉茶前來,文姬起身親自為我遞茶。我雙手接了,抿了一口,便隨即放下,並不再飲。

文姬奇怪道:“曹公子,鶯兒烹的茶不和胃口嗎?”

這時我已將盡一日沒有飲食,喝了這口茶更覺得飢餓難忍,肚中忍不住咕的一聲。這聲音極響,文姬立馬會意,呵呵一笑道:“公子這一答可真妙,我這就讓人給你準備飯食去。”

我只是尷尬地笑一笑,卻並未客氣推卻。

我又與文姬在書房裡談論數數,說古今之學問。相談甚歡,不覺之間半個時辰竟過去了。飯菜已經停當,於是文姬親領我前去。

這是一間單獨的小屋。四周全是鏤空的窗子,屋外有流水之聲,屋內卻不覺寒冷。草木之氣混雜飯食之香極為受用。桌上餐具飲食都極為講究,與我家中大有不同。我們曹家是近幾代暴發而起的,故村習甚濃,桌上不過有些大魚大肉便自得滿足了。怎比得上這累世的書香之家,一飲一啄皆非尋常。光一盤點心就有十多個花樣,我雖博覽群書卻也叫不上名字來。除此之外,葷素菜餚均是精美絕倫又有個詩經風雅的出處。讓人食之不忍,留之不願。特別是桌上銀壺裡那一瓶杏花村汾酒,更是讓人聞之即醉。

我一連嚥了好一陣口水。卻因有美女在側,怕失了風度,不敢舉筷。

文姬姑娘看出了我的難堪道:“曹公子,你於我和荊南大哥有恩。今日又是貴客,不必拘禮的,只當在自己家中便好。”

我道:“姑娘也吃,也吃。”

文姬夾了一筷子醃肉炒的冬筍,淺嘗了一口便又放下筷來。我一大塊肉正準備塞進嘴裡,見她如此,便大不自在地放下。

她撲哧一笑道:“你且吃你的。我因素來喜歡清淡,對這些精心烹飪的菜式便提不起興致。況且你來前我是吃過了的,此時並不覺得飢餓。”

我心裡道,這些菜還不算清淡?她倒是沒見過我們曹家的菜式,只是一個紅燜狗肉和蕨菜豆腐乳就夠她受得。

她既這般說,我又何必拘謹。我雖對她頗有些複雜之情,但我心中卻知她待我之客氣友好,卻似妹子待兄長一般,並無情愫。況且我長得這般模樣,人家自然是看我不上,也不會因我舉止優雅而另眼相看。想到煩心之處,便不再拘禮大口朵頤起來,轉眼間便將一桌菜食吃了大半。引得周圍丫鬟一陣銀鈴般的嬉笑。

文姬看我吃飯如此神勇,也是面露驚訝歡喜之色。一邊拿著酒壺給我斟酒道:“別光顧著吃,且嚐嚐我們家鄉的酒如何。”

“孟公子在哪裡?老夫要當面致謝。”一把中年男聲剛剛傳來,只見得一個身材消瘦高大的青衣文士已站在桌前。

文姬見此人前來,起身到他身旁,靠在他肩膀上甚為親暱。

然後對我道:“這便是我爹爹。”

我打眼看去,但見此人四十來許年紀。長鬚深目,額頭寬廣,面如冠玉,自有一股神仙氣派。當下竟有些自慚形穢,連忙起身,手上的油竟來不及擦,略狼狽的道:“蔡前輩名聲遍於天下。晚生欽慕已久,今日有幸得見,不甚榮幸。”

蔡邕含笑點了點頭,表示對我的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