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靈堂

下雪了嗎？好冷……

我知道自己又陷入了渾濁的沼澤裡，沒有光，沒有呼吸，只能等死，和一年前一模一樣。

恍惚之中，我彷彿看見了一年前我你分別的那個場景，那一天，你答應我，你會照顧好自己、愛惜自己，在我轉身前，你一直微笑著，你是那樣讓我放心……

怎麼可能呢？你怎麼可能騙我呢？就算我離開後，你會孤獨終身，你也不可能立刻就放棄愛我的記憶投奔到虛無的亡靈世界啊！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我在黑暗中掙扎了千百個來回，不可能的，小雪，你等等我……

為了知道真相，我還是醒來了，休息室裡只有我和龍濂兩個人，婚禮已經結束了吧？我沒有拒絕龍濂的攙扶，渾渾噩噩地走出休息室，賓客都已經散盡了，顏岸和殷璃若也不見了蹤影。

我還記得我問過顏岸：“如果我馬上就要死去，你也還是要繼續你的婚禮嗎？”

他終於用他的行動給了我最好的回答。

我連站立的力氣也沒有了，龍濂將我背上了車，此刻的他，沒有碎語，只靜靜陪在我身邊。坐在飛機上時，我能聽見他在我身旁輕輕地抽泣，我好想跟著他一起哭，我的眼前一直都是一片灰白的世界，我不知道我還能不能堅持到再見小雪一面。

天黑了，夜深了，我們終於到了龍家，直到親眼看見了龍家佈置的靈堂和小雪的遺骨時，我才相信了他們說的話。

小雪，她真的去世了。

“小雪！”我來到她的棺前，看見她穿著生日那天我送她的連衣裙，身邊圍滿了百合花，手裡捧著一大把滿天星，她比任何時候都還要美。

“小雪！”我將頭埋在她的胸前，想再一次聽聽她的心跳，可她的胸膛就像是冰凍的湖面，沒有一絲溫暖，也沒有一絲波瀾。

我本以為在這個顏岸與殷璃若結婚的夜晚，將是我最痛苦的回憶，可直到將小雪擁在懷裡，卻再也感覺不到她的氣息時，我才知道，上天對我的懲罰在今天才開始，以後的每一天，我都將活在眼睜睜看著顏岸與一個他不愛也不愛他的女人生活和永遠失去小雪的孤獨和後悔裡。一個噩夢未醒，另一個噩夢又接踵而至了。

為什麼，為什麼上天給了我第二次機會，我卻還是搞成了這個樣子？

此刻的我，居然比一年前還要可悲。一年前儘管顏岸死了，小雪卻活了下來，只要我願意，我就能和小雪在一起。可如今，我不僅永遠失去了小雪，還永遠找不回顏岸了……

“言楠。”一隻手搭在我的肩頭上，我回過頭，木訥地望著龍總。

“對不起，我沒有照顧好小雪，也沒有及時通知你……”龍總垂下了頭，一滴眼淚滾落到了小雪身邊的百合花上。

“為什麼……小雪今天還給我打了電話，那個時候她還是好好的。”

“不，那個時候，她已經病危了，她是強撐著最後的力氣給你打的電話。她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的幸福。”

“怎麼會這樣……”那是她的遺言？對不起，小雪，我辜負了你的努力，我還是沒有挽回顏岸。

“小雪的身體一直都不好，七災八難的，這一次本來只是一個小感冒，不知道為什麼會演變成急性肺炎，因為急性肺炎也不算是什麼不治之症，加之醫院的醫生、醫療技術都是最好的，我本來是極為放心的，只是，只是治療和搶救不僅是靠醫生和儀器，更多地是，靠病人自己的求生意識。小雪她，小雪她嘴上說的輕鬆，其實她根本就沒有從失戀的陰影和對鬱丹的愧疚中走出來，想必是聽說了張賀和鬱丹一起出國的訊息，才放棄了自己吧，小小的孩子，竟也這麼心狠，就這樣拋下了我……”

“你是說，小雪她，小雪她還喜歡張賀？”晴天霹靂般的訊息，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小雪她已經不喜歡那個混蛋了，這一點我可以肯定，但沒有喜歡的人才是最可怕的。她如果有喜歡的人，就算是一個混蛋，她的心也不至於一片空白，無牽無掛……”

難道因為我用女人的身份來避免小雪的愛，反而害死了小雪？我終於明白了，在我的上一世，就讓顏岸與殷璃若長眠於彼岸花花海，我與小雪在一起，這本是最好的結局，重來反而讓我再一次錯過了我的愛人！我為什麼要哭泣？為什麼要重來？

“小雪！原來是我的自私害死了你，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上天要懲罰你？為什麼不讓我來承受死亡呢？”

“別這麼說，小雪的身體本來就不好，她能活到今天已經是個奇蹟了，她放棄自己也是因為她的心太空白了，沒有自己喜歡的人，她的心裡就沒有了值得再堅持活下去的勇氣，這怎麼能怪你？”

是嗎？如果小雪放棄自己的原因是因為她對愛情失望了，那我永遠都不能原諒自己。

“小雪，對不起，不論是一年前，還是現在，我都沒來得及告訴你，我愛你。”

“沒事的，你有多愛她，她是知道的。”

她知道我愛她，可她卻不知道我的愛與龍總的愛並不一樣，我對她早已不是親情或友情，而是深深的愛情，如果我早點告訴她，如果她能恢復記憶，她都不會放棄自己。

看來，我的夢境傳說，也不一定都會實現，我明明夢到了小雪和顏岸親吻，可如今小雪不再了，顏岸此刻親吻的人是殷璃若，這個夢不可能再實現了。那麼，我和顏岸那個瀰漫著白霧的婚禮，也不會實現了……

我對小雪的愛並不必對顏岸少，如果這一次重生，我能早一點認清小雪和顏岸誰更需要我，讓自己選擇只遠遠的看顏岸一眼便來到小雪的身邊，這樣小雪和顏岸的命運就不會對換了……

此刻，我的能量只剩下了閾值，我不可能再一次穿越時空扭轉現實了，上天不可能再給我第三次機會。等過了2016年9月9日，我預知的時空被覆蓋了，上一世的記憶就再也沒有意義了。

小雪，如果你對愛情失望了，那我便是對它絕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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