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黑暗,像是陷入了渾濁的沼澤裡,沒有光,沒有呼吸,只能等死。

那一定不是真的。

誰能告訴我那不是真的。

不,我不會相信任何人,只有我親眼見到,我才會相信。

“顏岸!”

我猛然睜開雙眼,小雪哭泣的臉龐立刻映入眼簾,“言岸哥哥?”

這房間裡沒有別人,我一手探進了與顏岸家相連的時空隧道,立刻站在了顏嵐的面前。

“你?”顏嵐一抬頭看見了我,馬上看了看關著的房門,便再也說不出第二個字。

“顏岸,他在家嗎?”

“哼。”顏岸冷笑的兩聲卻並不能掩蓋她內心的悲傷。

“我想見見他,我有很多話想對他,我求求你,讓我見見他。”我的聲音軟弱到了極點,我知道顏嵐一直不喜歡我,求她很不容易,如果她連乞求也不肯接受,我便只有跪下身來求她了。

“你不是答應了他,永不相見嗎?他已經做到了,不再糾纏你,去找璃若,你難道忘了,你的出現會傷害到璃若嗎?你為什麼還要來糾纏他?”

“因為,我後悔了,我不想走了,我厭倦了像螻蟻一樣在女王的施捨下苟延殘喘地活著,我想要自由,我要為顏岸留下來,他要什麼我都願意答應。我在山上待了一個月,一個月而已,我已經開始想他了,我做不到離開他,哪怕,哪怕女王會取走我的能量,那便等幾年後我死了他再娶殷璃若!這樣不行嗎?”我已經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了,一直到現在,我都認為是小雪的情報出了錯,要不就是顏岸在用苦肉計,大家都在騙我,他們都想讓我說出自己的心裡話。好啊,他們想聽我就說個夠,只要他們讓顏岸完好的站在我面前,我一定馬上原諒他們,不,我一定馬上讓顏岸原諒我。

顏嵐起身進了顏岸的房間,抱出了一個木盒遞給了我,“你想說什麼就對他說吧。”

“這是?”我看著那個精緻的木盒,心裡泛起一陣又一陣寒意。

“我哥哥的骨灰。”

很輕很輕的聲音飄進我的耳朵,卻如同五雷轟頂,我的世界瞬間失去了顏色,一片灰白。我曾聽說過,這就是我族人流淚之前的徵兆。千百萬年來,我們進化成儲能型生物,我們儲存的能量與外界只有一個出口,那便是眼睛。所以,我們無論如何都是不能哭泣的,可這件絕對的事情並不是每個人都能做得到,那些因為種種原因哭泣過的人,在生命走向盡頭前曾說起過,當淚水溢到出口時,身體會發生警告,那便是失去完整的視覺,眼睛也會從黑色變為淡藍色,從而提醒自身切不可再悲傷了,否則淚水溢位出口時,便無力迴天了,若情緒控制得當,視覺便會恢復。

我並沒有想哭的念頭,我有這麼悲傷嗎?悲傷到身體都已經發出了警告。

“怎麼可能?為什麼?他不是這樣的人,他沒有這麼脆弱!我不相信!”我木訥地開啟木箱,只覺得頭昏目眩,我們才分別了一個月,一個月而已,上次見面的時候,他是那樣溫柔,寬闊溫暖的胸膛像是能容下世上一切的謊言。可這滿滿一箱的粉末卻沒有一絲顏岸的氣息,沒有一絲熟悉感,這真的是那一夜與我骨骼相纏的愛人嗎?

“是車禍,璃若為了救他當場就死了,可他還是受了重傷,被截去了一條腿,醫生說,醫生說,他也許永遠都醒不過來了……可是,那一天,醫生打算再次截去他的右腿,他彷彿聽見了,竟然奇蹟般的醒過來了……其實不論睡著也好,殘廢也好,我只希望他能活著,他是我最親的人,我願意照顧他一輩子。可他接受不了現實,他拒絕截肢,那幾天他一直靠著氧氣和儀器來維持呼吸,我恨死自己了,我只不過離開了半個小時,他就偷偷拔了氧氣罩給你打電話,不知道你都對他說了什麼,他連維生的儀器都關了,等醫生趕到的時候,就已經來不及了……”

車禍?他暗示過我,只是我沒有認真去想。在他給我打電話的那一天?那一天,對,我失去感官的那一天,就是那個時候嗎?那一刻,我還聽見了他的呼喚,那都是真的嗎,那是他來見我最後一面的靈魂嗎?

我終於想起來了,他曾經給過我最後一次機會,他問如果殷璃若願意離開我們,我是否可以留下來,我依然拒絕了他,他還說,他不會辜負她,他和她會幸福的。可是那個時候,殷璃若就已經去世了……

是我親口說的,是我親口要求顏岸去找殷璃若的,是我……

如果當時在雪地裡,明明已經後悔的我願意給他回電話,願意按下他的名字,他就可以活下來的,不論睡著也好,殘廢也好,我都願意留在他身邊,照顧他一生一世……

原來是我的懦弱害死了他……原來是我……

我將顏岸的骨灰抱進了空間隧道,回到了我第二次租的房子裡。

“顏岸,你是第二次來這裡了。”

“顏岸,你還記得你上次來把我嚇成什麼樣子了嗎?我直接坐到了地上!”

“回想起來,自己真的是太慫了。顏岸,你可以再抱我一次嗎?”

“算了,還是讓我抱著你吧,這樣就扯平了。”

“我想好好的睡一覺,蓋上被子才不會冷哦。”我抱著顏岸的骨灰縮排了被窩,果然,就算這個世界都毀滅了,被窩裡也還是安全的。

“如果你睡在我身邊,我才更有可能夢到你啊,顏岸,你睡覺的時候習慣關燈還是開燈呢?”

“那你就聽我的吧,我習慣沒有光,那我關了?”

“顏岸,其實你真的長得挺帥的,我看到你第一眼的時候就發現了,在那個交警室裡也是,你突然一轉身,我嚇得差點昏了過去,後面你離我越來越近、越來越近,我就真的昏過去了,太沒用了。”

……

後來,我好像真的昏睡過去了,好久好久,我已經忘記了時間的概念,我只知道我做了一個好長好長的夢,不對,應該說,我夢到的全是回憶。

在回憶的夢裡,顏岸的臉好清晰,他的聲音也很響亮,就連面板都是我最喜歡的冰涼。可是,我卻越來越清楚,除了夢,我再也感覺不到他了。

他總說我絕情,可他的絕情,他又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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