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靖南皺眉,這熠王到底是個什麼意思?看他之前對音兒的態度,不像是作假,為何如今一點動靜都沒有了?

難不成……

沐靖南沒敢往下想,有些事情好像已經漸漸超出了他所能知道的範疇,若是繼續往深處想,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

沉默了良久才終於開口道:“現如今恐怕不少人都在盯著咱們府上的動靜,咱們不宜實在不宜派人去尋,既然音兒與惡人谷的交情不錯,想來也不會有什麼大問題的,咱們不妨先靜觀其變,這幾日該幹什麼還幹什麼,一定要和往常一樣,不能讓人抓住把柄……煦兒,這兩日也多注意下熠王那邊,看看可有什麼動靜?”

“咱們若是不去,那音兒若是……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的!我們欠她的實在是太多了……這麼多年我都沒有做到一個當母親的責任,好不容易等她回來了,如今又發生這樣的事情,這讓我心裡如何能安穩的下去啊!”阮僑玉突然捂臉哭了起來,神情悲痛,聲音滿是自責和絕望,就像是緊繃的弦突然間斷裂開來,一發不可收拾。

一時間,所有人都沒有開口,沐靖南和沐煦神色也不由得有些悲慼起來,是啊,他們欠她的實在是太多了,十年的光景讓她一個人在外辛辛苦苦的生存,不論當年她的命格到底如何,他們都不該捨棄她的,畢竟她是他們至親的人,這點從未變過。

但是他們最終還是捨棄了她!為了整個家捨棄了她一人!他們沒有做到一個父親哥哥應盡的責任,她該是恨他們的,所以她對他們冷漠,他們也沒有立場說什麼,甚至還抱著一絲希望,時間會修復所有的裂痕,但是如今她卻是下落不明瞭,這讓他們應當如何做?

沐荀看著三人的神色,想起阮僑玉的話,什麼叫欠她的實在是太多了?!該虧欠的人不應該是沐音麼?當初因為她才害的柔兒的雙腿殘廢至今,一輩子只能坐在輪椅上度過,難道這件事情真的是另有蹊蹺麼?

沐荀突然感覺自己的思緒很亂,簡直是亂成了一團麻,當初他一直在府中的日子並不長,他一直在外租家,但是他一直知道自己有一個哥哥,和兩個妹妹,為此他還逢人就誇獎自己的妹妹有多麼多麼的可愛,但是等他從外祖家回來以後,卻聽到他們說自己的兩個妹妹都出了事,音兒將柔兒推下了假山害的她摔斷了雙腿,音兒也被送出了盛京,從那以後,他就一直心裡不舒服,原本兩個可愛的妹妹都變成了這樣,是以他將罪魁禍首都轉向了音兒,若不是她將柔兒推下假山,那麼這一切也都不會發生,他整整記恨了她十年之久,直到她回來他依舊心裡不喜歡她,直到說起十年前的事情之後,他才漸漸的有了一絲動搖,而且後來在茗月軒她出現的那一霎那,他突然意識到不論如何,不論她做了什麼,她也始終是他的血濃於水的親生妹妹,只是沒想到她遠比自己相像的要厲害的多的多,自那以後的相處中,他漸漸的開始發現這個妹妹的好,試著一點一點的接近她,甚至開口讓蘭諾教他功夫也有一絲更接近她瞭解她的心裡,但是她卻是出奇的冷,周身散發出的疏離冷淡的氣息幾欲讓他失控,他一直在想若是當初若沒有發生這樣的事情該有多好。

如今看來這件事當真是和自己所知道的並不一樣,這其中有著他所不知道的故事。

“爹,娘,大哥!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麼?!為什麼你們全都知道,就唯獨瞞了我一人?!你們有沒有將我當做是這個家的一份子?!你們告訴我好不好?!”沐荀的聲音聽起來很是淒涼,他一直以來都是最鬧騰的那個人,但是如今他們才都發現,原來他真的已經不是那個什麼都不知道的小孩子了,他也漸漸的開始有自己的思維了。

阮僑玉的哭聲更大了些,沐煦神色複雜的看著他,眸中閃過一抹痛楚。

“爹孃我先下去吩咐一下,不讓他們將訊息傳揚出去。”站在一旁的裴氏也知道現在確實不適合她在場,雖然她心裡也有幾分好奇,但是她也知道什麼該聽什麼不該聽。

待裴氏離開後,偌大的錦瑟院一時間只剩下了他們四人,周圍靜悄悄的,只有凜冽的寒風一陣陣的吹過,似乎天氣更冷了一些。

良久,沐靖南才深深的嘆了口氣,緩緩開口將十年前的事情的真相說了出來,包括自沐音出生之日起清塵道長的斷言和當日沐柔摔下假山的真相。

沐荀的面色從一開始的震驚到後面的不敢置信最後變成了深深的自責和悔恨,原來……原來一直是他錯怪了她!他甚至還在她回來的當天那樣對她惡語相向!十年!人生有多少個十年?!那時候她才多大?不過才剛滿六歲而已,一個六歲的孩子,揹負了這麼多,甚至承受這莫大的冤屈,就這麼被自己的父母哥哥親手送離了家門,一個人到那遙遠清苦的寺廟中度過了十年!十年啊!他們在當時有父母的疼愛與呵護,受傷了被欺負了可以找父母親人訴苦,但是她呢?!一個人在那遙遠僻靜的寺廟,沒有人給予她關愛與呵護,痛了累了也只能自己一個人獨自默默傷心,甚至沒有一個人可以安慰她……他一直覺得她的性子太過冷清,太過冷漠,殊不知她竟然遭遇了這些事情,也就是從哪個時候開始,她的性子才開始變成了現在這樣的吧?!倘若換成是他,他肯定連見都不願意見到他們這些所謂的家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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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當初她回來的時候,他都幹了些什麼?!沐荀突然雙目赤紅,抬手狠狠的給了自己一個耳光,那麼用力那麼決然,彷彿這樣便可以消除一點心裡深深的愧疚感!

“你這是做什麼?!”沐煦拉住他仍想要摑掌的手,從未見過他如此模樣,從小到大他都是最活泛最能惹是生非的一個人,但是何曾見到過他這般的絕望過?!這般的頹然……沐煦的眼圈也有些微微的泛紅了:“這根本就不關你的事,你什麼都不知道!”

沐荀突然悽慘的一笑,喃喃的道:“是啊,我是什麼都不知道,所以才會那麼一而再再而三的去傷害她!我真他媽該死,我還一直以為柔兒的腿是她害的……還跟她說了那麼多可惡的話!原來……原來一直都是我錯了……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

他的呢喃聲瞬間讓阮僑玉的哭聲更大了些,沐靖南的神情也很悲慟,他們何曾想過當年的這件事情竟然讓一向活泛的沐煦產生這麼大的情緒?!

沐煦不由緩緩放開了握著他的手,沐荀卻是突然彎下身子雙手捂著臉,低低的哭了起來,那壓抑著的低沉的嗚咽聲,像是滴血的鳥鳴,那麼悲慟,那麼心傷……

寒風過處夾雜著一絲淺淺的呼嘯,似乎也像是低低的哀鳴,那般的讓人心碎。

沐荀的嗚咽聲讓沐靖南和沐煦霎時間紅了眼眶,這是這十年來,他們第一次這麼直觀的意識到當初所做的事情究竟是多麼的錯誤,他們這些年來甚至都不敢想,害怕自己會因為自責而寢食難安,這也是十年來他們首次提及這件事情,沒想到竟然會是這樣。

過了良久,沐荀的聲音才漸漸的止住,他的聲音帶著一抹沙啞和質問:“既然當初你們知道柔兒的腿並非音兒所傷,為何不去將她接回來?為什麼還要讓她呆在寺廟?”

沒有人說話,他們不知道應該怎麼說,當初他們查到事情的真相後,又能怎麼樣?人已經被送出了盛京,況且自她出生之日起確實出了不少事情,既然都走到了這一步,何不將錯就錯,等到十年後她平安歸來,一家人再團聚。

沐荀看到他們的神色,突然明白了什麼,低低的笑了起來,有些黯啞有些刺耳,他的神情有些淒涼:“你們就因為一個什麼狗屁道士,就把自己的親生女兒送到了那麼遠的地方,你們知道她這十年來是怎麼生活的嗎?!她若是出了什麼意外,你們又當如何自處?!就這麼一直等到十年後讓她自己回來?!你們有沒有想過她若是不回來怎麼辦?就這麼讓她一個人在外面流浪嗎?你們為什麼都這麼狠心!”

沐靖南張了張嘴,好久才聽到自己的聲音:“當初我們做足了充分的準備,她在那裡是不會受什麼委屈的,只是在那裡清修靜養。”

沐荀突然輕嗤一聲,道:“清修靜養?若是隻是如此,她又怎麼會結識惡人谷的人?!你們不會不知道惡人谷都是些什麼樣的人,他們難道會去山上拜佛誦經麼?”冷笑一聲道:“你們連個侍候的人都沒給她,她出了什麼事你們又怎麼會知道?!”

聲聲質問,帶著濃濃的控訴,讓他們的神色更加的難堪起來。

“難怪她如此冷清,原來這都是你們一手促成的。”沐荀狠狠的看了他們一眼,道:“現在她被人劫持了,難不成你們還要再放棄她一次嗎?!”

還要再放棄她一次嗎?!這怎麼可能!但是現在的情形容不得他們有一絲一毫的動作啊,他們何嘗不想趕緊派人出去找,但是情況卻是不允許。

“二弟,你冷靜一點!”沐煦道:“這件事情需要從長計議,若是咱們現在就派人出去,外面的流言就變成了事實,你有想過這樣的後果嗎?若是如此音兒的名譽可就不保了。”

沐荀冷哼一聲:“到底是名譽重要還是性命重要?!性命都沒有了還要名譽做什麼?!”

“沒了名譽你以為熠王和音兒的婚事還能成?”沐靖南沉著臉,道:“音兒好不容易找到一個知心的人,若是因此被毀了,你以為她會開心?”

他自然看的出來,音兒對那熠王絕對是上了心的,最起碼她在他的面前都是真是的,像個有血有肉的人,會笑會開心,雖然他並不想與皇族扯上關係,但是他們虧欠她的實在是太多了,如今能有這麼一個人的出現,他心底還是有幾分欣慰的。

沐荀沒有說話,他自然看的出來音兒對那熠王的不同,若要因此成不了婚,只能說明那個熠王並不是一個好的歸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