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市,路湖鎮,岸東村。

柯念一人坐在貼著深色鍍膜玻璃的轎車後座,車輛低速行駛在鄉間土黃色的水泥道上。

由經村口處那片原是香蕉園的柯家荒地時,柯念目光呆滯,神色凝重,遙望著那一片又種上了新的農作物的自家農業用地。

看著這塊農用地裡綠油油的農作物,柯念知道那是勤勞的父母勞作的成果,他們終其一生的心血都耗在了這片地裡。

兩年多以來,這是她第一次回到家鄉,即便她心裡裝著怨恨,可她心中還是清醒的明白,家,終歸還是家呀!

有父母的地方是她的家,生她養她的這個地方,是她的家。

這是客觀存在的事實,沒人能夠改變。

即便她奔走千里萬里,甚至試圖用時間上的忙碌來填埋內心深處的傷害,

可腳一踏上故鄉的土地,想家的念頭潮起潮湧,如何也抑制不了她想回家的衝動。

在經過這個路段時,她特別囑咐司機開得慢一些。

因而,車速幾乎降到了10公里小時以下,

她隔著玻璃望向窗外的那一片地,就只想從那裡尋找到他們倆人的身影,想看看他們的身體是否安好。

只是今天沒有那麼走運,地裡除了農作物,並沒有勞作的農民身影。

於是,柯念再次囑咐司機順著環村道路繼續向前行駛。

柯家宅子內,接近中午時分,廚房頂上的煙囪冒著裊裊炊煙。

柯家外頭枝繁葉茂的水泥鄉道上,僅離十幾米之遠停著一輛黑色的轎車。

這時,簡陋的院內只聽,啪,啪,啪——

一陣又一陣,有規律的砍柴聲傳來。

柯國華穿著背心,汗流浹背,在微微能遮掩陽光的樹下,雙手揚著斧頭,賣力的劈著柴火。

大約劈了一個小柴堆,就聽廚房內的秦玉香高聲喊著,“國華,豬食好了,趕緊推去餵豬。”

聽著廚房內秦玉香的吆喝,柯國華不情不願的扔下手中的斧子,邊走去幹活兒,邊又回懟著,“人都還沒吃呢,都幾點了?還要先餵豬。豬餓不死,人都給先餓死啦。”

“喂好豬再回來吃,你差這點功夫嗎?”秦玉香不甘示弱的頂了回去。

夫妻倆如往常一樣,互相吵著嘴,又互相幫襯,一如既往的過日子。

柯念靜坐在車內,透過低矮的籬笆圍牆能見著、聽著他們夫婦倆每日重複的日常工作。

遠遠望著柯國華低頭提豬食上推車的畫面,聽聞秦玉香清脆嗓音下的得理不饒人氣勢,車內的柯念早就淚眼沸騰。

她是怨,甚至是恨著他們。

可她始終無法泯滅良心,抹去自己是這個家的女兒的事實。

即便他們不愛她,不要她,可這個生她,養她的家,讓她來到這個世界上擁有唯一的歸宿,躲避風雨的家,在內心裡,這一切始終還是她的出處啊!

望著父母的辛勞,惦記著自己內心的那一絲恨楚,她竟是眼睜睜的望著柯國華推著小車出門,而沒有勇氣上前去向他問一聲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