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祠堂。

白衣飄飄的仙人上了一炷香, 香的味道寧靜悠遠, 人心都平靜了下來。橘紅色的光點亮起,白煙嫋嫋盤旋升起。

壯漢嘆了一口氣, 聲音雄壯,“這孩子給您添麻煩了。”

他此刻有些束手束腳, 在山腳下住著的人都知道這位言仙人, 作為一個常聽這個男人傳說故事長大的人,在面對這樣傳說中的人物, 他還是有些拘束。

白衣仙人掃了掃靈位上的姓氏,道:“沒有, 麻煩。”

“她很乖。”

自然是乖的。

哪怕許家是真的很討厭這個孩子, 她毀掉了阿姊的一生, 但是這個孩子又乖巧又可愛,讓人看一眼都覺得內心歡喜起來了。

“那您,知道她親生父親的事情嗎?”壯漢忽然開口道, 這個話題讓空氣都微微一滯。壯漢卻目光灼灼地看著他,拳頭慢慢握起,話語平靜而有力,眼睛裡面恨意在翻騰著:“我不管當初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我阿姊她鬱郁寡歡了很久,我現在只想找到這個人, 我想要這個孩子知道她的父親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

“我也想讓他知道,我阿姊當年為了他付出了什麼樣的代價?”許明咬牙切齒,喘息聲回蕩在這個安靜的祠堂。“至少……”

“至少, 要讓他跪在我阿姊的墳前為她上一炷香。”

他終究沒有辦法平靜……

當年他阿姊也算得上鎮上一枝花了,多少青年才俊對其著迷不已。

但是卻萬萬沒想到出了這樣的事情,爹孃知道了她身懷有孕的時候震怒不已,揚言要將阿姊趕出家門,饒是這樣,也沒有打消阿姊生下她的念頭。

許明對許栩自然又恨又愛。在她還在襁褓時,他就想掐死她,那細細小小的脖子,嬌嫩極了,彷彿只要在用力一點就能輕而易舉地剝奪掉她的生命。

但最後……

他還是放棄了。他想起了阿姊,阿姊抱著她的時候眉眼是那樣的溫柔,口中哼著動聽的曲調,已經不複當初地鬱郁寡歡了。

也好,或許也好。

仙人背影衣袂飄飄,他只是靜靜地背對著他,似乎在看著牌位,香的味道慢慢傳來開來,良久才聽到這個男人低聲道:“知道,又能怎樣?”

他不太會說話,話語停頓了好幾次才說完一句話。

昔日他被父母遺棄,被狼群養大,慢慢成長到現在,他也曾想過很多問題,譬如他父母為何要遺棄他?

譬如,他們如果不想要他的話,為什麼又要將他生下來?

他一生那樣長,卻只有一把劍相伴。

所以,在面對那些同樣是被‘驅逐’過來的幾個人才會如此善意。

但是那個孩子,到底和他是不一樣的。

他看向牌位,很好聽的名字,看著這幾個字就能想象出那個女子溫柔的面容。

她的母親對她很好很好,哪怕是遭遇了那樣的事情也要把她生下來,給她一個快樂而溫馨的童年,終究是和他不一樣的。

“您果然是知道的對吧?您就是知道的,那您告訴我吧……”壯漢喘息聲變重,他整個人都在顫抖。“我真的……”

“我爹孃,我阿姊……”他說不下去了。

男人沉默了良久。

門外的兩個人站著,二師兄倒是一如既往一身黑衣黑鬥篷,將自己的面容隱藏在黑暗之中。

“她應該不是我們幾個的孩子。”

二師兄忽然低低道。

大師兄的扇子頓在了半空,然後眯著桃花眼,看著遠處的陽光下的假山竹林,陽光透過竹葉之間的縫隙,灑落在地,美好極了的午後,這樣的午後真的是一個睡懶覺的好時候啊。

他繼續附庸風雅地扇起了扇子。“是不是,從來都不重要。”

“至少,她是個很可愛的孩子。”

黑衣少年抬眸看著不遠處的男人,目光奇異。男人外表風流俊逸,眉眼深處流光溢彩。

男人忽然合起扇子,抵住薄唇,惡劣地眨了眨眼睛,微微一笑,“不過,三師弟好像不知道這件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