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文一上堂就腳步生風走進到了府衙最裡面,抄起手上的劍敲了敲最末位官員的椅子。隨即開口道:“你,就是曲靖府的推官?”

王推官愣了下神,還沒反應過來這又是何方神聖,岑恈就先替她開口道:“你又是哪裡來的小女子?衙門公堂之上……”

“公公別激動啊。”

陳文最不想搭理的人就是這個東廠派來的聽記公公。這人明顯就是來找茬的,而且針對的物件…似乎還是沐昆和商續。

況且她也說不過這個言語間邏輯很強的東廠公公。

於是便轉而開口問到了一旁悠哉遊哉坐著聽審的沐昆:“沐國公,別人不說,咱倆好歹見過兩次面了。我這身份,站在這廣南衙門裡,沒有不合禮數律法的地方吧?”

沐昆自然知曉這帽帷底下的人就是陳文。只不過她為什麼不找商御史給她證明身份,反倒來問他?

“陳……陳姑娘自然是能夠在這府衙之內說上話的。”

不過人家問什麼,他跟著答什麼就好。

這個御史的女隨從……究竟打的什麼算盤?

顏中溪見沐國公也幫此女子說話,更是不敢再多問什麼。

今日他這廣南府衙,也不知道究竟來了幾尊大佛……

“王推官,曲靖府弘治九年旱災發生時,你是否在任?”

座上被陳文點名的推官大人霎時嚇的臉色蒼白,可堂上堂下這麼多人盯著瞧著,他又不能含糊其辭。躊躇了半天才開口道:“下官……自然是在的。”

這女子一出場就是沐國公認證加身,連京師來的大人都沒有質疑過她的身份。王推官下意識地就將她當做了京畿來的哪位達官貴人。

“誒,不用稱呼什麼下官不下官的。生疏了。我姓陳,你叫我一聲小陳也行。”

王推官在這座上後背簡直如芒在刺,這女子什麼來頭,言語間怎麼奇奇怪怪的?還問到了去年的旱災……

“王推官,既然你在任,那就得容我多問幾句了。曲靖府去年旱災朝廷撥下來的銀兩究竟有多少,你心裡有沒有個準數?”

“下官……下官……”

沐瓚這時候才反應過來這女子到府衙堂上是來幹嘛的。不過他一點都不心虛。他可是開倉放糧的沐大老爺,如果對方是來找這些個“貪官汙吏”的事,那就更跟他沒什麼關係了。

“王推官怎麼不說話了?”

堂下百姓基本都是廣南本地人。但云南流民甚多,一眾本地人裡也會摻雜著那麼一兩個外地人。

“小人就是曲靖府人!朝廷到底撥下來多少銀子我不知道,但去年的災情……好多人與我一樣,連口熱湯都沒的喝!”

“姑娘!你若是專門來找這些欺壓百姓的地頭蛇,也不必在這裡鬧……如今是在審沐老爺的案子……與這群推官關係不大啊。”

堂下百姓們嘰嘰喳喳,不過都沒有攻擊陳文的意思。畢竟就現在的情形看來,這堂上穿著男子衣裳行為舉止雖說沒有女子的端正,但隱隱約約帶著幾分大俠瀟灑的姑娘似乎是來為民請命的。

“諸位稍安勿躁。待我問完幾句話,一切都會水落石出。”

陳文話音一落,堂下百姓頓時閉嘴。都開始認真聽這位女俠究竟要問這些個官員什麼話。

“王推官,既然你想不起來,那我就幫你好好回憶一下。”

“弘治九年,曲靖府東部,南部田地均受到嚴重旱災。百姓們顆粒無收。你府衙上的知府將這個情況上報朝廷後,國庫給撥下來的銀兩少說也有兩百兩。”

“可你們曲靖府衙只在市集布過一次粥,施過一次膳。粥裡的米粒一碗都不見得有一顆,食膳裡的饃饃也都是些粗糧面製成的小窩頭。”

“而且這窩窩頭的個頭還沒我中指與食指一同握緊成拳包起來這麼大。”

說著說著,陳文還比起了手勢,語氣平常地像是在與鄰家大嫂嘮嗑,可細聽這其中的一言一語卻都十分驚人。

“林林總總算下來,你所有賑濟災民的銀兩,連五十都不到。那請問,剩下的一百五十兩都喂到誰的嘴巴里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