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魚冷靜的抽出了劍。

劍上沒有染血, 但是配著她清冷的過分的眼眸, 看上去讓人不禁有些生寒。

她微微抬腳, 將倒在一旁的溯行軍的屍體踢開,然後無視了眼前的遍佈一地的敵軍屍體,將短劍插回了劍鞘。

再過不久,大概會有付喪神們趕來吧。

她這樣想著, 眉眼間的冷意終於微微消融了一些。她向後退了一步,再度抬眸凝視了周圍蒼涼頹敗的戰場,深吸了一口氣, 躍進了黑暗悠長的時空隧道裡。

沒有輸入座標,時空隧道幾乎是隨機延展開來的。在這種時常會遇到亂流的情況之下,即使是時之政府的工作人員也不敢隨意來回。

但是小魚卻像是已經習慣了,她表情平靜的走在長長的隧道上,臉上的神色沉寂的過分。

如果這時候有熟人遇見她, 一定會驚訝於她周身過分晦暗的氣息。

但是, 這條路上只有她自己,誰也碰不到。

眼前出現了一道分叉路口, 小魚停住了腳步, 她微微歪了歪頭,深沉如墨的眼眸深處終於出現了零星的光亮。

“今天……要去哪一邊呢?”她低聲嘀咕著,最終還是敗給了選擇恐懼症,決定閉著眼睛隨便選一個。

她微微仰著頭,在原地轉了兩圈,然後隨手一指, 指向了西邊的那一條道。

“今天就從這裡走吧……”她低聲嘀咕了一句,心想這條路的盡頭,也不知道又是那個頹敗混亂的戰場。

神樹說的果然沒錯,在暗墮之後,她果然獲得了更為強大的力量,與永遠脫離於規則之外的自由。

但是……她垂眸推開了眼前的大門,出現在前方的,不是複古的城鎮,也不是寂寥的荒原,而是一片雪海。

小魚先是被風吹的瑟瑟發抖,然後就意識到自己竟然久違的走到了現世。

獨自一人走在擊殺溯行軍道路上的小短劍,終於露出了很久以前經常掛在臉上的,天真而純潔的眼神,她蹦蹦跳跳的跳到了還沒有被人踩過的新雪之上,然後雙手背在身後,轉身看著被自己踩出的腳印。

大約是因為她現在在的地方很少有人經過,所以即使她做出有些幼稚的舉動,也沒有人注意到。

終於遠離了永無休止戰鬥的小魚心情愉快的哼起了歌,腰際系成了蝴蝶結形狀的紅繩,被風捲起又松開,她微微勾起了嘴角,打算沿著面前的小路,去到人多的地方看一看。

她沿著小路走了很久,直到睫毛都被過於濕潤的空氣覆上了一層水汽,她才終於走到了一條運河旁。

望著運河對面陌生而又有些熟悉的街景,她有些詫異的挑起了眉,“沒想到還會有來到北海道的時候啊……”她低聲嘀咕著,卻不知道該不該繞過這條長長的運河,去往另一邊看一看。

她至今都還記得和本丸的大家一起來這裡旅遊的事情,哪怕已經過去了十年。

“十年不見啊……”她發出了深沉的嘆息,然後微微咬住了嘴唇,將心中翻湧上來的酸澀感壓了下去。

十年之前,她參與了時之政府的修行極化,然後,再也沒有回到那個本丸。被神樹誘惑,因而墜入了永世漆黑的短劍,已經沒有可以容身的地方了。

她沒有去找兄長,也沒有去見朝夕相處的同僚,只是一個人,安靜的走上了看不到盡頭的孤寂道路。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呢,小魚忍不住想,但是最終她還是將心中的念頭甩了出去,抱著某種難以形容的膽怯感,繞過了那道運河。

街角的咖啡店已經沒有了,想著能不能去吃個甜筒的小短劍委屈兮兮的摸了摸肚子,一臉不情願的繼續向前移動,然後,她發現了一座紅色的房子。

小魚愣了一下,她停住了腳步,歪著頭打量著紅房子,似乎在權衡著什麼,但是最終,她還是選擇握住了門把手,微微用力推開了門,門前的風鈴發出了清脆的聲響,玲瓏剔透的玻璃製品出現在了眼前,她扶著門呆愣了許久,覺得自己竟然有一點想哭。

擺在正中央的,是一個玻璃制的雪人,即使已經過了十年,她也沒有忘記,在這間擁有著暖橘色燈光的小屋裡,她和亂藤四郎定下的約定——

“看到自己好不容易堆起來的雪人融化,你一定會超級難過的”擁有著甜美笑容的付喪神,在溫柔的燈光下這樣對她說著,“到時候,我就拿著這個安慰你好了。”

她的手握緊又松開,然後抬起了手,用指尖指著玻璃雪人,輕聲對店主說道:“請把那個給我包起來。”

店主應了一聲,走過來將小雪人拿了下來,小魚則是走到了店鋪裡面,百無聊賴的看著明亮的燈飾。

門口的風鈴響了一聲,小魚沒有回頭。身後的腳步聲停頓了一下,就再也沒有響起。

小魚也沒有在意,她在店主開出單子之後,就開啟了自己隨身帶著的荷包打算付錢,但是,當她看清荷包裡金燦燦的小判時,臉色突然變得難看了起來。

之前到達的幾個空間都是年代相近的,基本靠著小判就可以走遍的時期,因此現在突然回到現世,她卻發現自己——根本沒帶現世使用的錢。

這可糟了,要讓對方放回去嗎?

小魚有些頭疼的皺起了眉,她戀戀不捨的看了一眼店主手裡裝飾精美的小盒子,決定先去想辦法弄點錢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