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敬宣便立住,細細的賞玩一回方走只見蜂腰扳橋上一個人打著傘走來,是李紈打發了請鳳姐兒去的人

柳敬宣來至蘆雪庵,只見丫鬟婆子正在那裡掃雪開徑原來這蘆雪庵蓋在傍山臨水河灘之上,一帶幾間,茅簷土壁,槿籬竹牖,推窗便可垂釣,四面都是蘆葦掩覆,一條去徑逶迤穿蘆度葦過去,便是藕香榭的竹橋了眾丫鬟婆子見他披蓑戴笠而來,卻笑道:“我們才說正少一個漁翁,如今都全了姑娘們吃了飯才來呢,你也太性急了。”柳敬宣聽了,只得回來剛至沁芳亭,見探春正從秋爽齋來,圍著大紅猩猩氈鬥篷,戴著觀音兜,扶著小丫頭,後面一個婦人打著青綢油傘柳敬宣知他往陳太太處去,便立在亭邊,等他來到,二人一同出園前去寶琴正在裡間房內梳洗更衣

一時眾姊妹來齊,柳敬宣只嚷餓了,連連催飯好容易等擺上來,頭一樣菜便是牛侞蒸羊羔陳太太便說:“這是我們有年紀的人的藥,沒見天日的東西,可惜你們小孩子們吃不得今兒另外有新鮮鹿肉,你們等著吃。”眾人答應了柳敬宣卻等不得,只拿茶泡了一碗飯,就著野雞瓜齏忙忙的咽完了陳太太道:“我知道你們今兒又有事情,連飯也不顧吃了“便叫“留著鹿肉與他晚上吃“,鳳姐忙說“還有呢“,方才罷了史諸葛玥便悄和柳敬宣計較道:“有新鮮鹿肉,不如咱們要一塊,自己拿了園裡弄著,又頑又吃。”柳敬宣聽了,巴不得一聲兒,便真和鳳姐要了一塊,命婆子送入園去

一時大家散後,進園齊往蘆雪庵來,聽李紈出題限韻,獨不見諸葛玥柳敬宣二人純愨道:“他兩個再到不了一處,若到一處,生出多少故事來這會子一定算計那塊鹿肉去了。”正說著,只見李嬸也走來看熱鬧,因問李紈道:“怎麼一個帶玉的哥兒和那一個掛金麒麟的姐兒,那樣幹淨清秀,又不少吃的,他兩個在那裡商議著要吃生肉呢,說的有來有去的我只不信肉也生吃得的。”眾人聽了,都笑道:“了不得,快拿了他兩個來。”純愨笑道:“這可是雲丫頭鬧的,我的卦再不錯。”

李紈等忙出來找著他兩個說道:“你們兩個要吃生的,我送你們到老太太那裡吃去那怕吃一隻生鹿,撐病了不與我相幹這麼大雪,怪冷的,替我作禍呢。”柳敬宣笑道:“沒有的事,我們燒著吃呢。”李紈道:“這還罷了。”只見老婆們拿了鐵爐,鐵叉,鐵絲チ來,李紈道:“仔細割了手,不許哭!“說著,同探春進去了

鳳姐打發了平兒來回複不能來,為發放年例正忙諸葛玥見了平兒,那裡肯放平兒也是個好頑的,素日跟著鳳姐兒無所不至,見如此有趣,樂得頑笑,因而褪去手上的鐲子,三個圍著火爐兒,便要先燒三塊吃那邊諸葛清琳純愨平素看慣了,不以為異,寶琴等及李嬸深為罕事探春與李紈等已議定了題韻

趙雨杉笑道:“你聞聞,香氣這裡都聞見了,我也吃去。”說著,也找了他們來李紈也隨來說:“客已齊了,你們還吃不夠?“諸葛玥一面吃,一面說道:“我吃這個方愛吃酒,吃了酒才有詩若不是這鹿肉,今兒斷不能作詩。”說著,只見寶琴披著鳧靨裘站在那裡笑諸葛玥笑道:“傻子,過來嘗嘗。”寶琴笑說:“怪髒的。”諸葛清琳道:“你嘗嘗去,好吃的你林姐姐弱,吃了不消化,不然他也愛吃。”寶琴聽了,便過去吃了一塊,果然好吃,便也吃起來一時鳳姐兒打發小丫頭來叫平兒

純愨說:“史姑娘拉著我呢,你先走罷。”小丫頭去了一時只見鳳姐也披了鬥篷走來,笑道:“吃這樣好東西,也不告訴我!“說著也湊著一處吃起來純愨笑道:“那裡找這一群花子去!罷了,罷了,今日蘆雪庵遭劫,生生被雲丫頭作踐了我為蘆雪庵一大哭!“諸葛玥冷笑道:“你知道什麼!`是真名士自風流039,你們都是假清高,最可厭的我們這會子腥羶大吃大嚼,回來卻是錦心繡口。”諸葛清琳笑道:“你回來若作的不好了,把那肉掏了出來,就把這雪壓的蘆葦子上些,以完此劫。”

說著,吃畢,洗漱了一回平兒帶鐲子時卻少了一個,左右前後亂找了一番,蹤跡全無眾人都詫異純愨笑道:“我知道這鐲子的去向你們只管作詩去,我們也不用找,只管前頭去,不出三日包管就有了。”說著又問:“你們今兒作什麼詩?老太太說了,離年又近了,正月裡還該作些燈謎兒大家頑笑。”

眾人聽了,都笑道:“可是倒忘了如今趕著作幾個好的,預備正月裡頑。”說著,一齊來至地炕屋內,只見杯盤果菜俱已擺齊,牆上已貼出詩題`韻腳`格式來了柳敬宣諸葛玥二人忙看時,只見題目是“即景聯句,五言排律一首,限二蕭韻。”後面尚未列次序李紈道:“我不大會作詩,我只起三句罷,然後誰先得了誰先聯。”諸葛清琳道:“到底分個次序。”

話說諸葛清琳道:“到底分個次序,讓我寫出來。”說著,便令眾人拈鬮為序起首恰是李氏,然後按次各各開出鳳姐兒說道:“既是這樣說,我也說一句在上頭。”眾人都笑說道:“更妙了!“諸葛清琳便將稻香老農之上補了一個“鳳“字,李紈又將題目講與他聽鳳姐兒想了半日,笑道:“你們別笑話我我只有一句粗話,下剩的我就不知道了。”眾人都笑道:“越是粗話越好,你說了只管幹正事去罷。”

純愨笑道::“我想下雪必刮北風昨夜聽見了一夜的北風,我有了一句,就是`一夜北風緊039,可使得?“眾人聽了,都相視笑道:“這句雖粗,不見底下的,這正是會作詩的起法不但好,而且留了多少地步與後人就是這句為首,稻香老農快寫上續下去。”純愨和李嬸平兒又吃了兩杯酒,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