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山莊(第2/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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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良久,先前說話的黑衣人一抖袍袖,手指門外,開口說道:“噶布喇大人已經派兵將徂徠山包圍。如果您不交出犬牙符,他不會善罷甘休的。而且此次帶兵的是納蘭性德大人,大哥!”此人說罷雙膝跪倒,泣不成聲。
另外三人也同時跪倒,叩頭不止,說道:“您此次當真走不了了。嫂子和兩個侄兒如果死了,留著犬牙符又有何用!我等兄弟曾發誓不能同生,但求同死。大哥,求您了!”
赫連擎天看看跪著的四人,堅毅地說道:“那我就殺了納蘭性德,然後下山。”
“我已經到了,但不知你是否能殺得了我!”一個清脆的聲音在庭院裡響起。
此時庭院外有一群官兵將山莊重重包圍,各個刀出鞘,弓在手,箭頭對準了院內的正廳。
不知何時院裡走進十來個侍衛。這些侍衛均頭戴鬥笠,身披蓑衣。為首是個不到三十歲的年輕人,面容俊秀,舉止飄逸。
“赫連莊主,我知道你武功高強,號稱‘蒼穹之下第一人’。但是你再厲害,能抵擋得了天朝兩千多名官兵的強攻硬弩嗎?”
納蘭性德明亮的雙眸盯著廳內正中的赫連擎天,說道:“我真的不明白,前明亡於流賊李自成之手。我大清入關,替前明皇帝鏟除妖孽,為何赫連莊主如此仇視我大清帝國,本官實為不解。”
赫連擎天輕輕捋了一下額頭長發,冷冷哼了一聲,說道:“久聞納蘭大人文采卓絕,今日一見,敝人發現足下無恥更是冠絕天下。崇禎皇帝雖然死於李自成之手,但是如果沒有女真的侵略和騷擾,袁督師如何會死,我大明豈是李自成可以撼動。清軍入關後,殺盡皇室族親,虐盡我大明子民。更甚者,要我大明子民剃成女真人的鬼樣子,真是可笑,可恥。”
納蘭性德沒有生氣,依然平靜說道:“天下有德者居之,無德者失之。朝廷更替,難免會有殺戮。明朝官場昏庸,皇帝剛愎多疑。明軍與流賊之間徵戰數十年,可謂流血千裡,屍骨如山。難道就沒有冤死的孤魂嗎。我大清入關後,善待漢人,減輕賦稅,華夏兒女無不感恩我清廷法度嚴明,親和百姓。且剃頭令不過是更換習俗,並未辱沒孔孟。昔日趙武靈王胡服騎射雖然當時被人詬病,但後人皆贊其雄才偉略。你雖然武功蓋世,卻不通時務,不曉民生,妄圖以一人之力改變天地,逆勢而為。難道你還嫌中華大地血流得不夠多,百姓不夠苦嗎?如今我大清四海昇平,百姓樂業。你不思為朝廷效命,百姓分憂,卻為一己之私慾,妄想攪亂這一片清天,實乃民之罪人。赫連莊主以民族英雄自居,真是笑煞世人。”
納蘭性德此時並沒有笑,而是死死盯著赫連擎天的臉。
赫連擎天臉上依然沒有表情,只是淡淡說道:“納蘭大人才情,我比不了,也說不過。我本一介武夫,讀書不多。但我也學過一兩首詩歌。我記得家母曾經教我這樣一首詩‘辛苦遭逢起一經,幹戈寥落四周星。山河破碎風飄絮,身世浮沉雨打萍。惶恐灘頭說惶恐,零丁洋裡嘆零丁。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我不敢妄言現在的百姓是否甘心淪為清廷的走狗,但我想如果每個人見了強硬的就低頭,見了勢微的就踐踏,這世上就沒有流芳百世,英雄傳說。赫連擎天不敢稱英雄一世,卻敢說從不怕死貪生。赫連山莊可毀,赫連家族可亡,可我赫連擎天絕不投降。納蘭大人才情再高,在康熙帝的面前,也不過是個奴才罷了。我大明朝臣,雖然敬重君王,也羞與奴才自居。”
納蘭性德的臉有些陰鬱。在大清治下,下人就是奴才,與狗無異。即便是朝廷重臣,在皇帝的眼中,依然是條狗。雖然漢臣在清朝皇帝的面前,並不自稱奴才,但是地位還不如自稱奴才的滿臣。納蘭性德的性情一向孤傲,被赫連擎天如此羞臊,心中氣憤難平。
停了好一會兒,納蘭性德冷冷說道:“赫連擎天,我再問你一句。犬牙符你交,還是不交!”
赫連擎天臉上終於有了一絲笑容。他抬眼凝視納蘭性德,一字一板地說道:“不交!你能耐我何?”
納蘭性德輕輕將右手抬起,牙縫中擠出一個字:“殺”。
院外沖入三十多名官兵,一色都是弓弩手。
納蘭性德和身邊的侍衛們迅速向後退了幾步,空出位置。
剎那間,數十支烏金狼牙箭破空離弦,射向屋子正中的赫連擎天。
此時太師椅前的四個黑衣人依然跪著未動。
說來也怪,赫連擎天並未挪動分毫,數十隻烏金狼牙箭紛紛落地。
納蘭性德著實吃了一驚。他早就聽聞赫連擎天武功卓絕。二十歲曾連敗清廷十大高手,一身武功深不可測。他設想過很多次相逢時的情形,並為此佈下了天羅地網。但今時今日依然吃驚非小。
納蘭性德也絕非平庸之輩。世人皆知納蘭性德博覽群書,通音律、善書法,經史、典籍無一不讀;詩辭、歌賦無一不精。卻不知納蘭性德自幼拜西藏白教喇嘛為師,三十六路流雲劍神鬼莫測,罕有敵手。不然康熙的侍衛統領豈是白當的。
此時納蘭性德又一揮手,身邊除了兩名侍衛護在身邊,其餘侍衛均短刀出鞘,甩掉蓑衣,直撲赫連擎天。
赫連擎天將雙手平伸,從廳堂頂部赫然落下兩柄長劍。劍鞘直插地上方磚,陷入足有半尺,而兩柄長劍已然落入赫連擎天的手中。
這兩柄長劍一長一短,劍身極其菲薄。長劍比短劍略長一寸,上有一道彩虹直跨瀑布,栩栩如生,名為銀虹。短劍身長三尺,上刻雪花一十七朵,雖為鋼質,但隱隱有玉石的光彩,名為玉融。
但見廳堂內陡然颳起一陣狂風,比屋外的冷風更加強勁。先是雙劍陣陣嗡鳴,後是金戈相擊之聲。
眨眼間,所有侍衛的刀被截成兩段,同時脖子也被切開了一道極細的血槽,血流如注。
他們急忙用手捂住傷口,但鮮血還是片刻將他們的手和衣服染紅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