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墨鷹,他是在自己親手毀掉自己的信仰。

那有多痛,白安知道。或許,在白安和墨鷹之間的那些仇恨,怨憎,厭惡,早就已經沒有那麼濃烈了,尤其是在墨鷹為了救她,割開血肉放進荷洛氏病毒解藥帶出來的時候,他們之間的仇怨已

是蕩然無存,他們是最親密的戰友,也是最疏遠的陌生人,平行在兩個世界。從始至終,白安不是不知道墨鷹是真的喜歡自己,也不是不知道墨鷹往年做的那些事是為了逼迫自己成長,否則無法生存下來,更不是不知道他只是不知道如何去愛一個

人。

只是白安從來不是那麼輕易就能被感動的人,更不可能產生任何斯德哥爾摩情緒,就像她永遠不會感激那些不能殺死她的人事一樣,她只會感激自己撐了過來。

她對此毫無歉意和愧疚,她並沒有做錯什麼,首先人要忠於自己不是嗎?

直到此刻,直到墨鷹此刻與她的沉默對視,直到槍傷處汩湧的鮮血滴在地板上,直到白安明白他的苦心。

白安才真正覺得,她很難過。

這樣的難過很難說清到底是因為哪一件事,又是哪一份情緒,太複雜,太悠久,太坎坷,他們之間已不能用愛與恨這樣單純的字眼來做個草率的總結。

於是白安忍不住熱了眼眶,紅了鼻頭。

可是墨鷹只是淡淡地把頭扭到一邊去,不再看白安,平靜又漠然地直視著前方,腳下寸步不移,依舊忠誠地守衛著教父。

白安深吸了一口氣,低下頭整理了片刻的情緒,才重新看向教父。

“狡猾的小鳥。”教父姿態放鬆,似笑非笑地看著白安,“讓我來猜一猜,顧先生這場血洗暗網的計劃裡,你有沒有出謀劃策呢?”

“親愛的教父。”白安往後倚在輪椅裡,合攏雙手淺笑慢聲道,“也讓我來猜一猜,當年在暗網上第一個向全世界公佈,病毒名為nh0209的人,是不是你呢?”

“那可是一個漫長的故事。”教父笑道,“我們可能需要很多咖啡,又或者美酒,秉燭夜談。”

“你為什麼這麼對我?”

“真是毫無意義的問題呢,我以為,你不會蠢到追問這種問題的答案。”教父笑聲道,“當然是為了,nh0209了。”

白安忽然之間,開不了口。

這是多長的故事呢,從十八年前那場瘟疫起,一直到現在,她的人生就囿於這場騙局裡。

你試過,一生都被規劃,安排,設於棋局中的滋味嗎?

楚門逃到世界的盡頭,離開那個巨大無邊的攝影棚時,他迎著風浪笑容燦爛大聲,行著紳士禮,跟全世界的觀眾告別謝幕。

白安卻做不到像楚門那樣灑脫豁達,她無法優雅地行禮,無法紳士地謝幕,無法從容地原諒窺視,擺弄她一生的人。

千般滋味湧上白安的心頭,她面對著教父,最鮮明的情緒居然不是恨,而是迷茫。

顧梟寒握了握她的肩頭,這樣的動作和力道彷彿是在告訴白安:即便一切都虛幻之境,他是真實,從未落空。教父起身,轉了轉食指上的紅寶石戒指,看著白安和顧梟寒,從容道:“你們不會以為,你們真的贏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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