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氏的犧牲連自己都被感動了,她相信這般付出,一定能夠徹底感動蘇叢,蘇叢也一定愛極了自己,何況,他們還有菡兒這個共同的孩子。

卻不料,熬了這麼多年,就在成功在望的時候,陡然聽到情人橫死的噩耗,她頓時覺得天旋地轉。

她的悲痛,甚至比蘇叢髮妻更為深濃,因為蘇叢髮妻的犧牲遠不及她。

為了蘇叢,她將近二十年待在不愛的男人身邊,就算心底厭惡,表面上也得裝作夫妻情深,想起來就覺得噁心,但只要一想到蘇叢,為了二人的明天,她就覺得這一切值得。

可是,所有美好的未來,都因蘇叢的死戛然而止,心心念念二十多年的願望,就像辛勤耕耘了二十年的花朵,到了結果的時候,果子突然沒了,那種致命的心塞,旁人根本難以想象。

一切證據都顯示蘇叢是『自殺』的,最有力的證據就是那封手書,不僅有劉跡的說辭,吳楠還特意找來了蘇叢生前的手書比對,認定的確是蘇叢自己的筆跡,但吳楠依然認為蘇叢這樣的人,不可能遇到一點挫折就會『自殺』,如果意志這麼不堅定,怎麼可能做到蘇家家主的位置?

所以他斷定,蘇叢並非『自殺』,而是被人滅了口,只不過手段高明到一時沒有查出來而已。

他又提審了指證蘇叢的丁松,但丁松顯然知道了蘇叢已死的訊息,此時,更是一口咬定就是蘇叢指使他下的毒,哪怕嚴刑拷打,他也死不鬆口。

案子陷入僵局,一旁的衙役見大人眉頭緊鎖,提醒道:“大人,蘇三老爺的屍體放在衙門裡也不是辦法,要不然先還給蘇家,入土為安吧。”

“不行,事情沒有查清楚,絕不能下葬。”吳楠斬釘截鐵道,這蘇家就像是一個深不見底的黑洞一樣,越往下查,觸碰到的真相就越發觸目驚心。

蘇家老二蘇響已經死了,現在蘇叢也死了,老大蘇修常年生病,聽說現在還在病床上躺著,要不然這麼大的事,也不會讓戚氏一個女人出來鬧,蘇家的主心骨全都倒了,真正受益的人會是誰呢?

就在吳楠冥思苦想的時候,外面忽然傳來一聲驚呼,“蘇夫人撞柱了。”

戚氏見吳楠遲遲不出來,陷入極度悲憤,菡兒出嫁了,蘇叢也死了,她為之奮鬥多年的希望陡然落空了,頓時覺得萬念俱灰,打定主意,寧死也要讓吳楠付出慘重的代價。

人群發出驚呼,戚氏本以為會重重撞在堅硬的石柱上,卻不想並沒有意料之中的劇痛傳來,而只是傳來一陣撞到軟物的悶痛。

戚氏猛然抬起頭,看清眼前人影的時候,大吃一驚,赫然是死了多日的秦世箴。

秦世箴臉上依然是散漫的笑容,『揉』了『揉』被戚氏撞痛的地方,揶揄道:“蘇夫人,三老爺屍骨未寒,你就這麼急著殉情?”

戚氏悚然一驚,秦世箴身後耀眼的陽光清楚地告訴她,這一切不是夢,秦世箴也不是鬼,而是活生生的人,啞聲道:“你不是死了嗎?”

秦世箴唇邊浮現玩味的笑容,“最近死的人已經不少了,我可不願再去湊這個熱鬧,蘇夫人不感謝我的救命之恩嗎?”

戚氏腦子轉得飛快,泥石流之後,並沒有找到秦世箴的屍體,看來他是躲起來了,此時出現,戚氏本能地覺得不是好事,尤其是那句“殉情”的話,怎麼聽怎麼覺得別有深意。

戚氏沒心思理會秦世箴,悲憤地望了一眼緊閉的衙門大門,“蘇家在潁川也是有頭有臉的人家,如今我三弟被『逼』死在衙門大牢,我一個『婦』道人家,申冤無門,欲哭無淚,只能以死明志,你覺得我應該感謝你嗎?”

她的話立刻引起了一陣共鳴,知府這般作為,實在讓人心寒。

“非也非也!”秦世箴瀟灑地搖著摺扇,“螻蟻尚且偷生,何況人乎,再說了,這是你三弟,又不是你男人,你要是一頭撞死在知府衙門前,知道的,還當蘇夫人節烈,為了蘇家門楣,以死明志,不知道的,還指不定要傳出什麼難聽的話,還以為你在為蘇家三老爺殉情呢?”

在別人聽來,這個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公子哥雖然吊兒郎當,但說的話卻也不無道理,戚氏剛才是一時義憤,現在冷靜下來,也自覺剛才的舉動太過莽撞了。

秦世箴將戚氏臉『色』的變化盡收眼底,又補了一刀,“蘇小姐剛剛出嫁,蘇夫人就急急忙忙撞柱,這讓蘇小姐以後怎麼做人?人言可畏,若是有人就此誤會蘇夫人是殉情『自殺』,這口黑鍋蘇小姐怕是一輩子都甩不掉了。”

“夠了!”因為心底有鬼,再加上秦世箴這麼明顯的意有所指,戚氏的臉『色』花一塊白一塊,總覺得他話裡有話,但只能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憋著心底一團火氣,不冷不熱道:“多謝秦公子救命之恩。”

戚氏的道謝要多別捏有多別捏,要多不情願有多不情願,不過秦世箴並不在意,聞言臉上綻放愉悅的光彩,“只要蘇夫人不再一心求死,我也算是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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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戚氏沒死,但其他蘇家人依然群情激憤,還有受了蘇家恩惠的老百姓,依然叫囂著讓知府開門,給蘇家一個交代,不然他們就這麼一直跪下去。

戚氏雖然被救了回來,但她很懂得利用女『性』柔弱的優勢獲得同情,哭泣道:“老爺,妾身無能,知府閉門不見,三弟死不瞑目,難道這天下就沒有說理的地方了嗎?”

連蘇家這樣的豪貴之家都只能任人宰割,更不要說升斗小民了,戚氏的話點燃了不少人心中對衙門的怒火,有人高喊道:“讓大人出來,不能就這麼不明不白!”

戚氏仍在哭哭啼啼,“知府大人,妾身只有一條命,你若是不開門,妾身就跪死在衙門前,讓天下人好好看看,你到底是個什麼樣的父母官?”

秦世箴見火候差不多了,清了清嗓子,“我倒覺得吳大人是難得的好官。”

他這個時候說這話,等同於找打,立即收穫了一雙雙仇視的視線,自然也包括戚氏,情人死了,此時最難過的人,就是她了。

秦世箴不以為然道:“你們難道不奇怪吳大人此刻正在做什麼嗎?”

“還能做什麼?不就是做縮頭烏龜怕出來被扔白菜嗎?”

秦世箴看著滿地的雞蛋白菜,搖了搖頭,這些菜扔到這裡也太浪費了,正『色』道:“因為吳大人此刻正在徹查蘇三老爺的死因,根本沒空理會你們在這裡胡攪蠻纏。”

戚氏騰地站起來,眼神恨不得把秦世箴凌遲,“我三弟是被知府『逼』死的,知府隨意抓人,我三弟申冤無門,不得不以死明志,還有那些無辜受害的老百姓,也是知府命人殺的,我三弟心底善良,愧疚不安之下,才自盡的。”

秦世箴看著悲憤的戚氏,似笑非笑,“蘇夫人是真心為三老爺著想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