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四章

莫夫人跟著自家相公一起去林若水的酒樓，一路上沉默異常。她在去大理寺大牢之前想了各種可能，比如那人確實認識自己，識破自己身份，又說破了當年他們聯合刺殺蘇懷意的事，她要怎麼收場？

跟自己去的一位是蘇將軍的夫人，一位是跟隨蘇將軍多年的下屬，他們的關係比兄弟還親。她要如何面對他們質問的眼睛？她每每想到那個畫面都相當害怕，她不敢去面對所以一直拖著，直到現在終於拖不下去了。

然而走了這麼一趟，她與人密謀這件事似乎被輕輕放下了，反而是那個人受了些折磨，還被迫說出不少尋常審問根本審不出來的資訊。蘇將軍蘇夫人和自家相公似乎根本不在意自己做了什麼，然而，他們真的不在意麼？

直到在酒樓包廂開始吃飯，她還是沒回過神，林若水看了莫凡一眼，莫凡低聲跟她說了幾句毫不相關的話，又給她夾菜讓她好好吃飯。她嘆了口氣想說些什麼，見大家吃得開心，只好默默忍了。

吃過飯小二來收拾了桌子，掌櫃的給他們送來一套茶具，林若水有模有樣的開始泡茶。

“我，當初在邊關確實跟幾個人合謀了，正好蘇將軍也在這裡，我想跟你說一聲，萬分抱歉。當初是我狹隘了，被仇恨矇蔽又被他們說服，跟他們提供了些訊息，他們才有機可乘對你下手。幸好你沒事，否則有一天如果我自己想明白，都不知道還有沒有臉活著。”

“倒也不必如此。”蘇懷意想了想，“我不是還活著嗎？但我這邊算是看在阿凡的面子上接受你的道歉，可以原諒你，但你必須得付出相應的代價，沒問題吧？”

“自然，做過的事不可能一個道歉就悄無聲息，但這聲道歉我是一定要說的。”莫夫人嘆了口氣，“你們要如何做，我都甘願受罰。”

“行，等此事了了我再跟皇上商量吧，你的事他是知道的，就算我沒回京都，他都一直盯著你，你們大概不知道。”蘇懷意一句話把另外三個人嚇了一躒。

“將軍，你說，你說陛下，一直派人盯著我夫人？”莫凡嚇壞了，說話都有些結巴。

“是啊，你們剛到京都不過半年，他就派人盯著你們家了。就是那麼巧，來京都不久莫夫人還接觸過在邊關與你合謀的人吧，好像只接觸了一次，半年之後就再沒有跟他們往來了，所以陛下查了你一年多發現你沒什麼動靜，也就沒怎麼在意了，但你們家還是被特別盯著的，直到我們來京都，盯你們的人少了但還是有人看著的。你沒發現嗎？”蘇懷意看向莫凡。

莫凡一臉茫然，又仔細回想了一下，有些恍然，“有時候確實覺得有人盯著我，但我以為那是因為我們初來京都，將軍你又不在了，有人對我過於關注了。我以為他們是在看我，原來卻是在盯我夫人……”

“你的直覺向來挺準，說明那時候也有人在盯著你，但陛下會盯著你們一家。”蘇懷意嘆了口氣，“不過幸好，莫夫人到底還是顧念你的……”

“蘇將軍。”莫夫人突然打斷他的話，“就不要笑話我了……”

“行了，不說這些了，你們一家以後怎麼處置，那肯定是陛下說了算，我們怎麼說都沒用。現在咱們來聊聊，我與那位公子所做的那個約定吧。”

蘇懷意無奈看了她一眼，還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他原本不想說她的，這倒好，主動送上門。“我說你呀……你說說，你都不知道別人是誰，就敢隨便跟人做這種生死攸關的約定，或許我們能體諒你，可是你讓陛下怎麼看？你敢越過陛下隨便保他家人生死，幸好大理寺卿是個上奏摺以事實說話的人，若他當真以此參你一本，你能不能保住自己都是個問題。”

林若水被蘇懷意一通話說得一愣一愣，完全沒反應過來。所以，終究還是她與這個時代思想的不同導致她為了弄懂人家的易容術，隨意跟人承諾。她以為承諾的前提是隻要對方家人沒有參與他所做的事，沒有做任何違反律法的事，就應該不會波及到她。但她忽略了這是個帝王制的時代，哪怕律法上懲戒不了他的家人，皇帝陛下一句話還是可能抄他九族的。她深吸了口氣，這有些過於殘忍了。

林若水有些無奈，其實來到這個世界她一直生活得很好，哪怕中途有些波折都能順利解決，比如在村子裡時她想出攤，爹孃幾番思量也就同意了，與姚老闆合夥做的事，多少也能分些錢。自家夫君雖是堂堂大將軍，但有些事還是會聽從自己的意見，也從沒要求她去與京都的夫人小姐們交際，沒讓她守任何規矩。就算是陛下和皇后娘娘，對她態度也是好的，所以，她自己大概是不記得自己身處何地了……

莫凡和莫夫人相互看了一眼，就準備告辭回家，這是人家兩夫妻的事，他們怎麼插嘴都不太合適。蘇懷意起身送兩個人，留林若水獨自在那裡思考。他也知道自己的話說得很重，但自家夫人還是太天真，多少有些不理解皇權的獨霸和神聖不可侵犯。他卻不知道自家夫人思考是思考了，卻沒有反省，只是開始懷念前世的現代社會。

因為經歷過開放時代，經歷過獨立的個體不是誰的依附，所以懲罰也只對個體展開，再面對如此的連坐時，才會如此難以接受。更不要說牢獄裡的刑訊，她連著幾次去了大理寺大牢，不是感受不到的，只是想刻意忽略，畢竟那位公子所做的事，的確罪無可恕。

她一時心思鬱結，想著就要過年了，爹孃已經在路上，大概過幾天就能到京都了。她第一次接他們來京都過年，一來一回得耽擱一兩個月，如果在現代，飛去別的城市過個年也就三五天的時間，誰也耽擱不了什麼事。不知道老天還會不會安排她回到前世，在這之前她已經決定安心留在這個世界，如果有機會回去，她大概也會拒絕。畢竟自己的夫君在這裡，自己也在做著喜歡做的事。可現在如果再讓她選，她會很為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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