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蘇懷意端著酒碗聽林若水跟自己妹妹交待什麼，他沒發覺自己的嘴角一直提著，看著林若水的一雙眼睛似乎能浸出水。他覺得現世安穩歲月靜好，大抵就是如今模樣了。

小妹不喜歡聽阿姐絮絮叨叨，總想跑開跟小狗玩耍，林若水無奈衝她擺了擺手，讓她自己去玩。她隨後端起碗喝了一大口，隱隱覺得頭有點暈。

“不是吧，我也沒喝幾碗啊，這酒……”

“你喝了不少了小酒鬼，這酒後勁可大著呢，你還真以為好喝就能多喝點啊。”

林若水其實覺得自己很清醒，而且能跟蘇懷意正常交流，那就絕對不是喝多了，不知道是不是夜裡吹了風感冒了。

“這只是米酒，怎麼後勁高啊，幾度而已……”她說話聲音越來越低，說到後面蘇懷意都快聽不清楚她在說什麼了。他只能無奈搖頭上前攙扶她，“乖，我送你去睡覺。”

“那不行，咱還沒吃完呢……阿雪吃飽了先去睡覺，一個人住阿孃那屋沒問題吧？不行就把小八的窩抱去你屋裡，但不能讓它上床啊。”

林若水絮絮叨叨一通吩咐，看上去條理清晰，但蘇懷意能看得出來她其實腦子已經糊住了，林阿雪應了自家阿姐一聲，端著小藥碗抱著小奶狗進了屋，阿孃說了，懷意哥跟阿姐有婚約，辦了婚禮就是夫妻，跟阿爹阿孃一樣，她要給他們兩個獨處的時間，不能時刻都黏著阿姐，她已經是個大姑娘了。

蘇懷意見林阿雪進了屋關上了門，又看向重新坐下來堅持要吃完這頓飯的林若水，無奈搖了搖頭，行，今天他就捨命陪君子一回又如何？這姑娘明天若是起不來，他和阿雪去出攤就可以了，最近生意也就是近午時特別好，上午事情不多，他們兩個忙得過來。

“懷意哥，你有想過以後嗎？”林若水突然問。

其實遇到一位突然失憶的人還挺不容易的，她本來是猜測他是不是跟自己一樣都是穿越過來的，只是比她早過來所以更適應這個世界。可有時候眼前這個人不經意流露出的貴族氣息，讓她突然不是那麼肯定了，這人出生的時代應該還是這個時代，但他到底是什麼身份，這真的是值得好好研究的一件事。

“以後？”蘇懷意端著酒碗喝了一口，“不就是這樣過日子？”

“你想不起的那些過往，會不會不甘心？”

“甘心或者不甘心，這都不是我能決定的。以前還試過不少法子都沒想起來，以後又能怎麼樣呢，難道日子就不過了嗎？”他頓了頓，看向林若水，“阿水，我們以前有過一個約定的，你還記得嗎？”

“約定？”林若水腦子不太能轉得過彎，“我很少跟人約定什麼的，那些難過的往事也不需要再提了，至於秘密不秘密的……”那歌到底怎麼唱的來著？

蘇懷意完全不知道她在嘀咕什麼，但他忍了又忍，還是忍不住說了一句，“我們約定好，再過幾年如果我未娶你未嫁……”

“那我們就一直在一起！”林若水大聲接話，這約定她熟，哪部劇的？

“你說真的？”蘇懷意心裡突然燃起了煙花，她還記得！只要她記得這個約定，那未來不管發生什麼，他能不能想起從前，他都心有歸屬了。他終於有歸宿了。

“嗯，那電影可感人了。”林若水煞有其事點頭，端起酒碗，“來，為這感人肺腑的愛情，乾杯！”說完就是一大口，喝下去甜滋滋的，“這可真甜啊……”

“是啊，真甜。”蘇懷意突然什麼都不害怕了，那些午夜夢迴的片段，周圍可有可無的試探，甚至這段時間他一直覺得有什麼人在盯著他。沒什麼可怕的，至少他有家了，家裡有人陪著，不管發生什麼，這姑娘都會在他身邊，的確很甜。

“對了老蘇啊，你那麼羨慕別人的愛情，你自己的呢？你在沒有失憶之前，應該也是有婚約或者成家了吧？你這樣……”家裡人怎麼辦呢？

人是一種群體動物，當你突然什麼都不記得向曾經的群體告別時，他們做好永別你的準備，你這個人便在你以前的世界徹底消失，會像從沒出現過一樣嗎？不會的，他們還有記憶。只要有人記得你，你就是真實存在的，所以蘇懷意消失了那麼長時間，那些記得他的人真的不會找他嗎？林若水一直覺得奇怪，這幾乎不太可能。

蘇懷意愣了愣，這姑娘居然如此關注他的事嗎，如果不是她喝多他根本看不出來，他以為人家一點都不在意的。所以，她現在是清醒的嗎？

“好了，你喝多了，我送你回房間睡覺。”

“可桌子都還沒收拾呢，我得收拾好了才能去睡，廚房還得收拾呢，事情多著呢。”說完她穩穩當當站了起來，衝蘇懷意輕輕一笑，“放心吧懷意哥，這麼點酒算什麼呀，我酒量好著呢，你今天晚上洗澡嗎，要幫你燒洗澡水嗎？”

她就那樣站在燈下歪著頭靜靜看著他，雙頰因為喝過酒變得紅撲撲的分外可愛，她的眼睛明亮，嘴角輕提，姿容嬌美，國色天香。蘇懷意突然覺得自己心跳加速，有什麼彷彿要從胸腔蹦出來，他有些支撐不住，覺得自己好像也喝多了。

她在說什麼，要幫他燒洗澡水？他突然想問她對他那麼好，是不是還要幫他洗澡？這問題打死他也問不出口，只敢在心裡想一想，不知道會不會有那麼一天。

“不用了，這些我來收拾，洗澡水我來燒，你呀，回去歇著吧，別操心了。”

“可是，你明明一副貴公子相，卻跟著我們吃這麼多苦……”

貴公子？蘇懷意無奈上前扶住已經有些搖晃的她，“傻姑娘，你哪隻眼睛看到我貴公子相了。”他嘆了口氣，“即便是，即便回到從前，再富貴的生活，恐怕也不如現在快樂。”因為現在他至少還能握著她的手，“行了，我扶你回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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