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您,先生。”彷彿是被感動了似的。他微笑著朝夏爾又點了點頭,然後拿起茶托和茶杯來輕輕抿了一口,“唔,口感很不錯,溫度也剛剛好,真是上品啊!”

“這些都是朋友從印度回來之後帶給我的。聽說您喜歡紅茶我就順便用上了。如果您覺得可以的話,我這裡還有一些,等下您可以拿回去。”夏爾同樣微笑著回答,“反正我們平常也不怎麼喝,您拿走倒也省得浪費了。”

“哦。那就謝謝了!”羅特列克子爵直接就應承了下來,一點也沒有客套話。

既不推讓,也沒有和高階官員談話的緊張感,果然是個性格怪異的人啊。不,與其說是怪異,還不如說是那種聰明人在自恃一切成竹在胸之後的那種隨意感。

一個具有高度自信而且直接的人。夏爾在心裡暗暗評斷。

“羅特列克先生,一開始看到您的名字的時候,我還覺得有些奇怪。”為了讓氣氛變得更加的輕鬆隨意,夏爾有意問了個私人問題。“您之前應該也聽人說過吧?這名字聽上去有些像是俄國人的名字。”

“哦,大家都這麼說。其實原因很簡單。是因為我的爸爸。”子爵又喝下了一口茶。

“嗯?”

“和您的爺爺一樣。我的爸爸參加了那場倒黴的對俄戰役,當然,您的爺爺當時是將軍,而他只是一位中尉。他參加了那些著名的戰役,然後在冰天雪地裡凍得人事不省,就像千千萬萬同樣的官兵一樣——當然。他最後倖免於難了,不然肯定就沒我了嘛……”羅特列克子爵自嘲似的笑了笑。“他是被一個俄國農戶給救下來的,那個農戶拿走了他身上的金錶。但是卻救了他的命,為了感激這個名叫康斯坦丁的農戶,我爸爸在回國並且結婚之後,就決定給自己的孩子取個這樣的名字……”

“原來是這樣啊。”夏爾恍然大悟,“確實是有趣的往事呢。”

在兩個人談起了這件趣事之後,氣氛相比之前變得更加輕鬆了不少。夏爾也趁勢問了對方一些茶的問題,而子爵也有問必答,態度很隨和。

聊了一會兒之後,眼見時機已經成熟,夏爾決定切入到正題當中了。

“羅特列克先生,茶的事情我們放到之後再說吧……”喝下了一口茶之後,夏爾認真地看著對方,“我找您來,還有更加重要的問題想要詢問您。”

看著夏爾突然變得嚴肅起來的表情,羅特列克子爵仍舊擺著那副笑容,喝完了杯中的茶,顯得毫不意外。

“請問吧,我洗耳恭聽。”

“您的爺爺和父親都加入過皇帝陛下的軍隊,想必您對我國當年那個時代的榮光並不陌生。我想要問的是,從您的角度來看,帝國和它之後的那些政體,不管是復辟王朝還是共和國也好,究竟哪個更加符合您的心意呢?”

夏爾這個問題問得十分直接,幾乎是有些露骨。

但是,軍人嘛,按理說最喜歡的就是榮譽、輝煌、功績這樣的詞,因此為了打動他,夏爾就直接從這方面入手了。

然而,對面的反應卻不如夏爾所想得那麼好,還是那種拒人之外的微笑。

“這個嘛……抱歉,我並沒有過多考慮這個問題……”他悠然伸出了他白皙纖細的手,握住的茶壺握把,然後輕輕地給自己倒上了一杯茶,“您也知道,作為一個軍人,這不是我應該考慮的問題。”

對方對自己有一些明顯的防備,不過夏爾並不覺得奇怪。

“這只是一個私人問題而已,您不用擔心,說出自己的看法就行了。”夏爾笑著回答,然後也給自己再倒上了一杯茶。“我們都是帝國軍官的後人,難道連評論帝國的資格都沒有了嗎?”

“如果非要說的話……我應該說,帝國是驚人的成就和驚人的錯誤的混合體,雖然輝煌但是卻也灼人。”沉吟了片刻之後,羅特列克子爵回答。“那位天才將我們帶到了榮譽的巔峰,卻也讓我們走到了滅亡的邊緣。所幸的是,現在我們也不再需要天才強拉著我們走了。”

他的回答,讓夏爾不禁微微皺了皺眉頭。

他這是什麼意思呢?

聽上去好像對拿破崙觀感不是特別好,那麼他跟路易波拿巴走的可能性也不免降低了不少。夏爾的心一下子有些涼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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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您不要誤解,我並不是說我討厭皇帝,實際上我很欽佩那位天才……但是欽佩他,和認同他的一切作為是兩回事。拿破崙在帝國的最後幾年發了瘋,可怕的是沒有人能夠制止他,所以他把整個國家都帶到了絕地。也差點讓這個民族崩潰。難道這不能說是他的過失嗎?”子爵又喝下了一口茶,他的語氣十分溫和,但是也不帶有任何感情色彩,好像是一個局外人在客觀評論一樣。

發現夏爾仍舊在沉吟之後,羅特列克子爵繼續說了下去。

“說實話。您真心相對我們說的話,我也十分清楚。先生,您想為總統先生和您所屬的黨派拉攏我們這些人,這也無可厚非。但是,先生,我並非是一個容易熱血沸騰的人,您用榮譽——何況還是被打了折扣的榮譽——是感染不了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