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顧淮之臉上的擔憂持續了不足十秒。

樓下傳來一聲沉悶的聲響, 波光粼粼的水面激起了一大片水花, 四處迸濺,在燈光下漾著亮色。下方是一個巨型游泳池,一半在室內,一半延伸到室外。

林姣從水中浮了起來。

手腕那道剛剛被劃出來的紅痕顏色深了一層, 傳來一陣刺痛。她甩了甩手,然後抹了一把臉。

見了鬼了,她是不是跟水有一段難解的孽緣?

一晚上落水兩次, 還是在殘冬剛盡的時候, 會游泳也經不起這種瞎折騰,凍也快凍死了。

水珠順著發梢滴落,發絲貼著臉頰,潮濕和冰冷的感覺再次裹挾全身。林姣在心底暗罵了句,迅速游上了岸。

她都不用抬頭看, 就可以腦補顧淮之現在的臉色, 絕對是要多陰鬱有多陰鬱。

林姣提起裙角就跑,跳都跳下來了,這時候再跟他矯情都是有病。

顧淮之的臉色確實陰沉到了極點。他薄唇緊抿,眉眼間的清冷更甚,眸中深不見底的黑色有所湧動。

關心則亂。

他忘記了, 她是林姣啊,一貫喜歡看著別人心急如焚,虧待誰也不能虧待自己啊。要不是十拿九穩自己沒事,她哪兒會真的跳樓。

秘書在一旁看著顧淮之的臉色, 只覺得周圍的氣壓一再往下降。他深邃的眉骨,硬挺的鼻樑,微泛白的薄唇,清冷卻帶著濃烈的侵略感。

她終於忍不住小心翼翼地問了句,“老闆,要不要攔下來?”

“攔下來?”顧淮之凝視著林姣的背影,聲音輕得不像話,“為什麼要攔下來?”

他甚至笑了笑,口吻平靜至極,“你看她多想走啊,跳河跳樓都要走。我再攔她,不是逼死她嗎?”

秘書聽他笑聽得毛骨悚然。她站在一旁,略略遲疑,欲言又止。

她實在是進退兩難。從她目睹了這些之後,她就處在一個尷尬的境地——

總覺得自己會被殺人滅口……

這下徹底安靜了。

興許顧淮之根本不需要她的回答,他凝視著她離開的方向,平靜無瀾的眸中翻湧著驚濤駭浪。

她的長發、眉眼、薄唇、手腕和腳踝,她身上的氣息,熟悉到讓他覺得思念成了一種隱疾。大概她招招手,對自己笑一笑,他都想當做一切沒發生過。

真是徹底瘋魔了。

沉寂了幾秒,他微微嘆了口氣,低沉的聲音裡帶著說不出來的頹靡。

“讓她走吧,走了也好。”

某一瞬間,她在他身上感到了落寞。

就像是一個在同旁人置氣的孩子,嘴硬的說著氣話,其實一句軟話就能哄好了。

然而僅僅是短暫的一瞬。

“別再讓我碰到了。”不知名的情愫從眸底燒起來,像是要把一切都絞殺幹淨。

“你剛剛跟我說,那個小祖宗又闖什麼禍了?”他話題轉得有些快,剛剛的一切都像是個錯覺,聲音和神色還是冷漠,平靜地像一攤枯水,不起波瀾。

秘書怔了一下,很快反應過來,“一個小時前在路上飆車,撞了輛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