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陌生的號碼。

林姣倒也沒覺得多稀奇, 想得到一個人的手機號碼並不是什麼難如登天的事。

她垂眸, 刪了訊息,沒回。

一直耗到下午放學,值日生打掃完衛生,林姣才慢條斯理地收拾了一下東西, 出了校門。

校外路邊停著一輛白色panaera,在林姣經過的時候,車窗下移, “姣姣。”

他還沒走。

像是在極力忍耐著什麼情緒, 林姣剋制地合上眼,然後唇角勾起一個完美的笑容,側過身。

“在等我?”林姣微微俯身對上他的視線,眸色如同秋水,瀲灩著長情。

大約沒料到她的態度, 厲誠揚微微怔了怔, “我能不能,請你吃個飯?”

“好啊。”林姣不假思索,“你回國後我們還沒聚過呢。”

說不出的怪異。

不知道是不是多想,她明明沒拒絕,可他總覺得哪裡別扭。

是因為太久沒見了嗎?

吃了頓飯, 聊了會兒有的沒的。他這次見到她,總覺得什麼東西改變了,似乎是生疏了,即使她刻意地應和他所有的話, 還是會在下一秒陷入死寂。

一直晃悠到西池畫展。

這裡向來冷清,這幾年翻修了兩次,隱約還有記憶裡的樣子。

煙波雲影,花鳥蟲魚,傾瀉而下的天光,水彩的暈染漂亮而迷離,框在這片方正裡。

厲誠揚步履悠然,不急不緩地跟在林姣身後。

已經亮起的燈光撒在她身上,與夕陽的暖光交彙,鍍了一層霧氣一般的光暈,和記憶中一樣,她只有在畫展才這麼溫順。

厲誠揚稍微寬下心,“我還記得你最喜歡薩金特。”

“對啊,那句話怎麼說來著,‘和薩金特的水彩在一起,就好像和新鮮的陽光在一起。’”林姣微微笑了笑,恬淡而安靜。

她垂了垂眸,濃密的睫毛遮下來,說不上什麼情緒,“水彩應該是讓人愉悅的。”

“其實,我一直覺得你就像薩金特,用色很大膽亮麗,出其不意卻能驚豔別人,宴教授從前最喜歡你,你每次……”

“我不畫了。”林姣突然打斷了他。

厲誠揚稍怔。

這是今天下午,她唯一一次帶了情緒開口,用一種極其生硬而不善的口吻。

“抱歉,我去下洗手間。”沒給他反應的機會,她繞開他離開了。

冷水順著臉頰的輪廓下滑,滴落,林姣平複著自己的情緒。

她才發現這些事根本翻不了篇。見不到的時候是難過,如今他回來了,只覺得過往是一根拔不出來的倒刺。

如鯁在喉。

出了洗手間,他還在外面等。林姣面上的情緒都來不及收斂。

厲誠揚原本想說的話卡在了喉嚨裡,還是那副溫潤清朗皎如月的皮相,只是說不出來的蒼白無力。

“姣姣,我知道你一直在躲著我,你是不是還在怪我?”

“怪你什麼?”林姣似笑非笑地抬頭望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