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第1/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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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昕因日暮良太的拜託,於一日午後去瀧澤家拜訪。
她已記不大清楚和綾子來往的具體細節,但對初見時綾子的表情記憶猶新。綾子不到三十歲,罩了一件寬大的紅霞色和服,遮擋住形銷骨立的身形,襯得臉愈發蒼白嬌小,兩頰枯槁都暈了爿與雙目不相配的紅暈,後來她才知道綾子每回見貴客都是要撲胭脂的。
她笑著說:“實在抱歉,都怪良太說得太匆忙。都沒能好好準備。”
其實室內一看就花下大心思。瓷磚光可照人,玻璃瓶中插滿玫紅色波斯菊,連沙發套和窗簾都煥然一新。
“是我冒昧了,突然就上門打擾。”
“哪裡,家裡很久沒有來貴客了,您快請進屋坐。”
良太還有事,和綾子說了幾句話後就要走。
綾子喊住他:“要是看到你姐夫,問他回不回來吃晚餐。我買了鰻魚,晚上可以做他最喜歡的鰻魚飯和松茸茶碗蒸。”
他不大情願地應了一聲,快步走了出去。
綾子不大好意思地說:“不好意思,良太是個很任性的人,讓您見笑了。請您不要和他一般見識。其實他也是個很懂事的孩子,一直很關心我。看我總是一個人待在屋裡,還麻煩您過來。”
“我早就該來拜訪。事實上我也是成天一個人。”
綾子稍低了語氣,說:“原本惠子還在時,她偶爾會來陪我說說話,但是我沒有想到她竟然會想不開去了,若是良太有福氣娶她,那該是多好的一件事。”
她斂去了不合時宜的傷感,哂笑道:“王太太,您不用拘謹。惠子在時,就和我提過您。她說您是她見過最有氣質的女子。我早就希望能和您交朋友,但是身體一直不好,總是面黃肌瘦,像鬼一樣,沒有臉面出去見人。”
“您是應該多出去走走。越是悶在屋子裡,人越是不好。”
“我也是這樣想的。只是我剛到這裡,大多數時間又呆在家,根本對外面的世界不熟悉。我不知道能去哪兒逛。我先生又總是忙,我也不能去催促他,那樣除了讓他更累,並沒有任何實質性的好處。”
她的措辭完全表現出賢妻良母的形象,垂目笑道:“作為妻子,我理解他的為難之處,畢竟偌大的家庭,都要靠他的事業支撐。”
曾經孟氏也對她說過多次類似的話,然而綾子的表情並不像那是她應盡的本分,而是甘之如飴的守護,枯槁的眼底猶如劃過惠風,泛起繾綣波紋。
若昕問:“瀧澤先生對你一定很好吧?”
她頷首道:“確實,我沒有念過多少書,不知道怎麼形容一個人的好。至少在我看來,他一直讓我感受到婚姻和愛情沒有任何區別,我也希望能完全理解他。但是很多人在任何階段,都只是學著理解自己罷了。”
若昕思緒凝滯,綾子輕呼了她兩聲,才把她從緘默中喚醒,赧然道:“我是不是話太多了?”
她幾乎是下意識地回答,並未細想其它因素:“沒有,我是在想,若您不介意,我很樂意做您的同伴。”
綾子鬆口氣,忙道:“那太感謝了。我們也不用再客套,你叫我綾子就是。”
她細看若昕的面容,雖然沒有到傾城之姿的程度,但那份美麗之下,透出絕不依附於旁騖的自然。她根本無法掩飾內心的羨慕,連同自卑也一併呼之欲出。其實在她二十歲時,容貌並不遜色於眼前人,但是此時她深刻意識到,原來美與醜的差距並不侷限於時間的侵蝕。
轉眼到了午飯時分,她將懷石擺在桌上,聽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帶笑叱責道:“小信,沒有禮貌,快來和客人問好。”
一個大約十歲的小男孩,抱著兩條紅色的鯉魚旗,定在原地。他看見了若昕,緊張地後退半步,聽綾子的吩咐,上前鞠躬道:“您好,初次見面,我是瀧澤信之介。”
綾子年輕時的美貌在下一代身上留下明顯的痕跡。信之介小心翼翼地撿起鯉魚旗抱住,再鞠一躬,走回房間,片刻後空手返回,因手中無物,竟顯得茫然無措。那是在他的家中。
在飯桌上,綾子用中文說“你再多吃些鰻魚,醫生說你應該多吃的。”
他點點頭,撥了一塊放在飯碗中。她對若昕道“年紀還小,身上竟然就溼氣太重,又缺乏鈣質。醫生讓我多做些鰻魚給他吃。可是他竟不像他父親,並不愛吃。”
綾子見他好像不大精神,擱下筷子問“你今天怎麼了,是不是中暑了?病才好了點,就跑出去玩,你是成心讓我不舒服呢。”
信之介嘟囔道“我才沒有出去,我就在後院的走廊上做鯉魚旗。”
綾子教導道“信之介,有客人在時,主人若是當面用他們聽不懂的語言交談,是件很沒有禮貌的事。你不是會說中文嗎?”
他看了一眼若昕,抿了下唇後才說“房間太暗了,我才去後院的。”
“胡說,不是前天才給你換了新的燈泡,又特意多加了兩盞。我開啟過,就像在雪地裡一樣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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