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第2/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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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要走了,你自便吧。”
河村率先站起,行至實穗邊上瞄了她一眼,眸中透出異樣的,猶如暗室貓眼般一言難盡的幽光,步伐沒有任何聲音,像貓一樣悄然離去。
瀧澤跟著實穗走到底端的房前。她跪下拉開那扇木門:以布帛為面,描繪大片的彼岸花。房間如同一個全密封的木盒,除拉門外,陳年舊木組成五道面,把自然光線全部擋在外界。
瀧澤踩在木板上有類似斷裂的咯吱聲,地板下彷彿是空心的。幾盞油燈搖曳著黯淡的火舌,美人坐在光暈之中,身穿寬大的浴袍,披散長髮。實穗已經掩門退下。那美人端來一壺新酒,倒了一大杯遞到他面前,輕聲細語道:“都最新開封的酒,半年前剛釀下的。之前從南京送來的,實穗早就泡下了,等這一批喝完,剛好能趕上。
瀧澤不說話,依舊是冷眼兇光,一口氣飲下那杯淡紅色的酒水。他皺起眉,忍受著濃烈的腥味。幾滴撒落衣襟,彷彿是門上的彼岸花褪在他的身上。他褪下衣衫,並沒有碰櫻子,而是用手去做。她早就習以為常,安靜地坐在門邊等待。大約一刻鐘後,他用盡所有的辦法,都沒有能夠喚醒如同死火山一般的器官。他怒吼一聲,將酒盅砸爛在牆面。
春雲端醒酒湯進書房時,王渝謙已在桌前出了許久的神。她擱下碗說:“您回來了,怎麼一點動靜都沒有。幸好我出來看到書房燈是亮的。”
“你不必每天都等我回來,我也不確定是否徹夜不歸。”
他拿起碗剛遞到唇邊停下,問:“你知道我喝酒了?”
“您無法避免。”春雲的笑意略顯無奈,又說:“我也不是特地等您回來,若不是有事必須第一時間通知您,我早就去睡了。”
她拿出一封電報放到他面前。
他一字不落地讀完信,遞迴她手邊:“你看吧。”
“二爺的意思——還是讓您繼續等。”
“渝詩真的長進了很多。其實我早就想過,當初會被遠調北平,也不一定全是林家的本事。兩邊勢均力敵,哪有那麼容易辦到,除非我們這一邊有內線接應他們。”
“可是二爺也費神將您從北平調回來了。”
“局布好了,也是時候請君入甕。”王渝謙笑道:“他並沒有把我弄回南京,而是安排到上海,又是汪詔銘的旗下。也許他早就洞察陣營,只是需要更多的時間布好下一個局,所以一直讓我們等待。”
春雲沉思片刻,蹙眉道:“既然如此,那您未必要聽他的,完全可以自己做主。我們也能立刻動身去重慶。您畢竟是他的哥哥,也是王家的長子。”
“是嗎?”他低首輕笑,好似並不相信此言,道:“她也曾經建議我,儘早去投奔我的君王。但是我不能告訴她,其實我也很怕。無論在哪處都是受制於人,只是我怕的並不是猜忌我的君王,也不是暗度陳倉的同僚。”
他忽然停頓,依舊沒有說出他的懼怕究竟是何物。他用勺子攪動著湯碗,沉聲道:“我們去北平的幾年間,他已經將王家在南京近八成的勢力和人脈歸到他的名下了。”
“那是王家的勢力和人脈,不是他一個人的。”
春雲剛想說有族中長輩在,任他再有何本事,也不可能一手遮天,就已被王渝謙打斷。
“一山不容二虎,一座城池也不會有兩個主人。”
春雲滿心悵然,在出去之前問起:“二爺的事,要告訴太太嗎?”
他在緘默須臾後低聲回答:“不用。歸根究底是家事,她也從未把自己當成王家人。”
“您是擔心她會牽涉其中。”
“我曾經想過讓她帶嘉明先走,但是現在周圍究竟隱藏多少耳目爪牙,我們也不清楚。沒準他們剛動身,下一刻就有慰問電話打過來,沒準有不少人願意替我安置家屬。”他發出一聲乾澀的嗤笑。
春雲無話可說,勸他早睡後就掩門離去。王渝謙從書桌最下層取出一隻雲雁雕刻的楠木匣。他向來視作珍寶,從不讓第二人觀賞觸碰。那是獨屬於他一個人最純淨美好的秘密。他開啟後,裡面是一排極為整齊的勳章,大都是以鎏金或是純銀鍛造,光華奪目,熠熠生輝。
它們平靜地躺在暗無天日的匣中,很少能見於人前,曾經最引以為傲的光彩,也在長年掩埋中蒙上了一層看不見的晦暗。唯獨有一枚是青銅片為底料,雕工也很難看,若不是同樣置於盒中,不會有人能認出這是枚勳章。
銅章正面沒有屬於任一派的象徵,僅有一隻鏤刻的大雁,身邊環繞祥雲紋。他不用翻面,僅憑觸感就能摸到背面字跡的一筆一畫。
自林書南的意外後,景行一直神情恍惚,雖然並未在學業和書店工作上怠惰半分,但明顯消瘦下去。他現在只要一下課,就會趕到書店做事,月末掙的錢全都拿給林書南的母親。她經歷喪子劇變,神智亦失常,既不笑也不哭,每天傍晚就坐在門邊,看著馬路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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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江冬秀的再三堅持直至強迫下,他搬到胡家。原先的公寓因為早就交了一年的房租,暫時也沒有退。那段日子,江冬秀儘可能給予他最好的照顧,幾乎每晚都會給他煲湯。在牌桌上,她也婉轉地提起此事,向同伴尋求幫助,只是說兒子有個很要好的朋友患病離世,情緒一直低迷,她不知道怎麼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