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克敏問:“具體在哪個地方?”

“東南西三郊都有,不止一支隊伍,始終神出鬼沒。應該是有人先帶的頭,其他人也有樣學樣,開始渾水摸魚了。”

他與沉默的山口對視,說:“還是不要放過每一個角落好。”

“嗯,你說的很有道理。他們就像兔子一樣,荒郊野外到處都打滿洞,鬼心思又多,真是防不勝防。”王克敏輕描淡寫,忙為自己開脫,又篤定地說:“馬上加人手去巡邏,畢竟治安是最要緊的事。”

王渝謙再度朝山口露出為難的表情,沉聲道:“說起治安,最近城裡鬧的事還沒有完全解決,就怕調不出足夠的人去管城外。”

“一點小事過了這麼久還沒有做好嗎?真是一幫天殺的廢物。”

“算了。”山口側過臉,用尖的如同老鼠的眼白對著王克敏,冷漠地說:“我想既然我們都已牽涉其中,也不能坐視不理,不如土匪的事就交給我做吧。”

王克敏啞口無言。山口把視線朝向王渝謙,他頷首道:“您帶人親自去剿滅土匪,真的比任何解釋都有用。但是現在出動軍隊,好像太引人矚目了,只怕會打草驚蛇,而且對不明事理的百姓來說,誤會也許會加深。”

“不必大張旗鼓。”山口的冷麵孔暫緩,“派幾支小隊伍去就行。”

他往外走去,冷笑聲在兩步後響起,“你們的效率確實太低了,光是幾個學生就搞不定,束手束腳,以後幹大事又該如何呢?”

王克敏虛留了一番:“山口先生,您要走嗎?我有朋友剛從英國給我帶來兩箱上等的雪利酒,還有幾盒英式紅茶,正想請您一聚。”

“不好意思,我對英國的酒和茶葉不感興趣,還是更喜歡和式清酒和綠茶。等我處理完手上的事,再請你去我家。”

山口大步離去。王克敏長吐出一口氣,手掌心停留過的桌面上留下兩個溼漉漉的印痕。

王渝謙不得不佩服他的狡猾。王克敏知道現在日本和英國為在北平的貿易糾紛鬧得很不愉快,面對把靈魂和思想全都上交給天皇的日本軍官,提起讓他抗拒的東西是最好的逐客令。

王克敏冷靜了好一會兒,才拿起那封信,略看了一眼,震驚地說:“你不是開玩笑吧?”

“當然不是,我早就想好了。”

王克敏緘默無言,許久後說:“讓我先想想。最近你查流寇的事也辛苦了,先回家去歇一段日子。你也要想清楚,可不是一件小事。”

午後雲裳坐在桌邊看剛買的新書。近兩月她的時間大都用於此,每天處理完並不繁雜的家事後,就會坐下閱讀。小巧兒坐在她身邊發呆,過了快有一兩個小時,兩個人都沒有說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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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裳拿書脊敲了一下她的腦袋,將她驚醒,說:“你怎麼不去做事,一直守在我身邊做什麼?。”

“我是在想,大爺近來都休假在家,時間也越來越短了,您——想到辦法了嗎?”

“要是沒想到,又能怎麼樣?”雲裳不在意地說:“反正他們總是會安排好的,前一封信是為了防他,有相應的計劃;後一封信就是為了防我,所以兩封信上都說得不明不白。誰知道他們六點鐘會做什麼。”

雲裳的一眼看破讓小巧兒越發低落。她的眼中徘徊著不自然的晦暗,直到落霞的步入才倏然散去。

“二姨太,我剛才從院子裡回來,看見三院很熱鬧呢。”

“什麼熱鬧?”雲裳翻了一頁書。

“三姨太不知從哪裡弄來一隻金黃色的狗,竟然會做哭和笑的臉色,連皺眉和賭氣都會。六姨太和二少爺也在。二少爺陪著那狗玩得可歡樂了。三姨太一直在說笑話,把幾個小丫頭的肚子都給笑疼了,站都站不穩。大爺看上去也很高興。”

雲裳說笑道:“那你帶小巧兒也去看看吧。她也一直皺著眉,不曉得在和誰賭氣。”

落霞眼尖,看見茶几上只有一盞空杯,續上一杯新茶,端到雲裳面前,問:“姐姐有什麼事不順心?”

“哪有心事,我不過是勸二姨太別成天坐在屋子裡。”

落霞見雲裳不為所動,說:“其實我也一直想勸姨太太,既然最近大爺都在家,您也該為自己想一想了。好歹三姨太有寵愛,六姨太有二少爺。”

“我卻什麼都沒有,所以就更應該安靜。”

“您有她們都比不上的東西。”

落霞低眉垂目,認真地說:“寵愛和孩子並不是最重要的,女人的地位取決於孃家的高低,那才是真正會幫襯的至親。我從前幫傭的人家,姨太太也很得寵,又生了獨子,但卻永遠都越不過太太的掌心。您的出身是後院中最尊貴的,並不比正室夫人要差,大爺一直不續娶,又把管家的大事交給您,當中的意思大家都明白。只要您願意,一定能爭出一番天地。”

“你為什麼要對我說這些?”

“因為您是我的主子,我自然盼望您能好,那樣我也能好。我到了北平,早就沒有至親家人了,唯有靠您的庇佑。”

雲裳的唇畔升起淡如霧靄的笑意:“偶爾聽你說起家鄉的事,好像你從前待的地方仍舊和前朝沒有差別。但是現在的世界,早就不一樣了。”

落霞壓低聲音,平靜地說:“您看五姨太就知道了。前朝也好,現在也好,世界再不一樣,其實人都是一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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