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子一高興, 當天晚上多吃了一碗飯。

也多喝了兩杯酒。

順帶一提, 當天晚上的晚餐那是異常豐富啊, 喬婉都懷疑爺爺是不是悄悄讓奶奶將過年需要的山珍海味都提前拿出來煮了。只是架不住老爺子高興啊。

農村吃飯都是在天井吃的, 所謂的天井,就是院子中央那一塊被圍牆圍起來露天的地方, 農村人往往在天井裡面放著一張矮矮的石臺,平常是在石臺上面洗衣服的, 晚飯時間就會將飯端出來放在上面。

一般都是上了年紀的人才能安安靜靜坐在這麼一張小桌子面前吃飯, 小孩子都是端著不鏽鋼的飯碗滿地亂跑的——因為亂跑有的人會摔倒, 為了避免將碗給摔碎了,一般都是不鏽鋼的碗。

見到喬婉, 一視同仁的大伯母也在她的手裡面塞了一個盛好了米飯的不鏽鋼大碗——喬婉目測能夠將自己的腦袋塞進去——對她說:“走吧去玩吧。”

從小就被母親教導“端莊”的喬婉:“......”一時間不知道這頓飯還要不要吃, 怎麼吃。

難道怎麼要像那些流著鼻涕嗷嗷叫的小孩子一樣端著飯碗到處亂跑嗎?喬婉覺得自己大概還沒有這麼快就能夠忘記母親的教導,去適應簡直就是另外一個世界的生活方式。

她比較希望能夠和大人一樣坐下來安安靜靜吃飯,但是她認不全自己的三姑六婆, 好像喊喂不禮貌,可是不喊更加不禮貌的樣子, 再說了, 叫錯也尷尬。

雖然說這些親戚大約也能夠理解她, 畢竟有記憶以來,她還是第一次回到老家,從剛剛那位伯母來看,她好像是將自己當成小孩子來看的。

也是,都這麼多年沒有回來了, 忽然間一回來,不就相當於一個什麼都不知道的小孩子。

喬婉一時間不知道怎麼辦,回來一個多小時了,還是第一次感受到這個地方跟自己習慣的地方是不一樣的,跟別的小孩子比起來,她確實更加手足無措一些 , 覺得處處都不自在。比如現在,那些小孩子至少別人不知道還能叫一聲媽媽,可是她不知道叫誰。

爺爺奶奶的耳朵不好,要非常大聲才能夠聽見,叫出來基本上就是將自己推到了這麼多叔叔伯伯的面前,喬婉還不希望自己這麼招搖。

最終還是關心孫女的爺爺看到了喬婉的窘迫,看一眼她渾身的派頭,又看看自己那些跟泥猴子一樣在院子裡面瘋跑的孫子孫女們,終於意識到喬婉的不一樣來了,於是叫人加了一張小凳子,讓喬婉跟大人們一起吃飯。

經過這麼一間小事情之後,別的大人們也開始意識到喬婉的不一樣,想要跟她說話的,就會先問一句:“會不會聽我們這邊的方言啊?”

這個自然是會的,喬婉點了點頭,便聽見女人們七嘴八舌地問道:“你媽媽居然也會讓你回來過年?”

當然不會了。

喬婉心說,但是嘴上還是非常乖巧地回答:“是我自己要回來的,爸爸也同意了,讓司機送我回來。”

要不自己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回來。

爺爺原本就是因為自己的兒子老是弱勢,被那母夜叉壓著不能回來而鬱結在心,現在聽見喬婉說是父親同意的,然後她就能順利回來了,不緊高興起來,連連點頭說道:“好好好!不愧是我的孫女兒,我喬家的孫女兒就是有孝心,不像那什麼人一樣.......”

老爺子一說到這裡,其他的叔叔伯伯就非常用力地咳嗽了一聲,一時間咳嗽聲此起彼伏,好像一家子都已經感染上了傷寒。

這老爺子,人小姑娘都還在這裡呢,就隨便亂說話,人家姑娘的媽媽再怎麼不好都是人家的媽媽,當著面說就是不應當。至少小姑娘會覺得難做的吧。

“沒事的,我知道這件事情媽媽做的不對,”喬婉看得出來叔叔伯伯們是在顧忌著什麼,作為喬文昌的女兒,她並不是什麼真正的不擅長看人臉色的人。

往常難以交到朋友,只是認為那些人不值得結交而已。

況且她也不是準備像是父親一樣經商需要處處打點關系,需要遍地都是朋友。因此結交了幾個便覺得已經足夠了,再沒必要強迫自己去適應別人。

在一個人人都以“合群”為榮的年紀,喬婉過早跳出來了。因此她就是一個不合群,乖僻,但是自己活得相當輕松自在的人。

哪有人天生就能夠隨隨便便和別人玩得好,只不過是一方讓了一步,於是便偽裝出天下太平的模樣來。

其實根本就沒有天下太平這麼一回事,兩個人之間依舊是暗流湧動的。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好像她和喬妺之間就沒有那種暗流湧動,矛盾已經醞釀當中即將像是傾塌的雪原一般崩落下來的感覺。

或許是因為喬妺也是姓喬的吧?

不需要別人再過來提醒,喬婉自己都覺得自己是瘋魔了。因為大家都是同一個姓氏,所以沒有隔閡?這是一個什麼道理?

因為喬婉比想象當中的更加通情達理,所以原本覺得她不好相處的叔叔伯伯等人漸漸的也開始接受喬婉了,並且隱約有將她當成一個大人來看的意思。

這是他們自己的孩子想都不敢想的一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