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中旬,天高氣爽,紛紛揚揚的紅葉宛如火焰一般燃燒,漫山遍野得燦爛,甚至稱得上遮天蔽日。

天皇在紅葉林邊舉行紅葉狩,枝頭的紅葉宛如紅雲,落下的紅葉則似紅雨。

與櫻花盛放不同,楓葉要去幾分輕浮與浪漫,多幾分沉重及豔麗。

紅葉林邊上是規模不小的庭院,庭院中有巨大的池塘,畫舫漂浮在池塘上游行,讓岸邊的每一個人都能夠看到畫舫上的舞樂。

這些舞樂有的學自繁榮的盛世唐國,有的則來自隔海相望的高麗,來自唐國的舞樂被尊為左樂,而高麗的舞樂則是右樂。

不論是歌曲還是樂舞,都品種繁多,百花齊放,管絃鼓樂聲響震天。

因為這一次的紅葉狩在林外舉行,故天皇沒有帶上他的嬪妃,公卿大臣們也多帶著隨從,少有帶著女眷的。

晴明如今身為上京陰陽師之首,又與左大臣關系良好,同時也簡在帝心,自然也被邀請到場。

源博雅沒帶著弓,帶著龍笛就坐到了晴明身邊。

源博雅拿起酒盞,酒液清清,倒映出漫天紅霞,然後酒液開始慢慢凝固,最後全部變成冰塊。

源博雅放下酒盞,凍得結結實實的酒液再次化為液體。

源博雅深吸一口氣,再次端起酒盞,酒液再次凝固。

源博雅終於忍不住了,回頭低吼:“夠了吧!你到底在幹什麼啊!”

他身後隱匿了身形的雪姬飄在半空,面孔上仍然是冰雪一般的冷漠,她鏡子一樣的雙瞳卻倒映出了整片楓林。

雪姬冷冷道:“你把酒盞端起來的時候就進入了我的領域,在我的領域裡,沒有暴露在空氣中的液體還能夠流動的。”

“那你能不能離我遠一些?”源博雅試圖和她商量,“夏天也就罷了,你難道要在冬天也到處亂跑嗎?”

雪姬愣了愣,似乎從來沒想過這一點:“我不喜歡被束縛,在北國,大雪能夠去往任何一個地方,你是覺得冷嗎?”

“你也知道那裡是北國啊!當然會冷啊,人類和雪女又不一樣。”

“原來如此……看來人類比我想象中的還要脆弱,你的靈魂那麼雄厚而且身負靈光,竟然也這麼虛弱。”雪姬瞭然,用一種“你不行”的眼神看著源博雅。

源博雅喉頭一哽,無話可說。

自從他元服成年後,這還是第一次有女性用這種眼光看他,偏偏雪姬的目光還挺純潔,而且說的也還是實話。

隱在晴明身邊的小白不厚道地笑了,連晴明面上都有了揶揄之色。

“一會兒的節目才是最精彩的,雪姬的北國雖然純潔美好,但是像這種現世的盛況還是沒有見過的吧,也別有一番趣味。”參加過不止一次紅葉狩的晴明笑著對雪姬道,也算是為好友解了圍。

雪姬朝他點點頭:“現世的風景的確和雪山之巔不一樣,紅色也很耀眼。”

這種人間繁華再怎麼複麗也比不過“禦錦瓊天”以及她的宮殿。

殷姝其實從宴會開始到現在都一直處於無聊走神的狀態,只不過“雪姬”沒有見過這種景象,她還不能把無聊表現出來。

無聊的雪姬只好把源博雅的酒凍著玩了。

“這些歌舞年年都有,今年也沒什麼不同。”喝不了酒,源博雅開始點評畫舫上的舞蹈,他本人也是雅樂大家,而且身為皇族公子見多識廣。

晴明沒有搭話,他目光沉沉望著楓林。

“晴明,你怎麼了?”瞭解好友的源博雅發現了他的心不在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