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潛聲一個人後,經常夢見何遇君,他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還喜歡何遇君。每天都要想一遍,更使得何遇君幾乎夜夜入夢。

在見何遇君前,他往那邊已經跑過好幾次。關庭給了他何遇君的公司地址和住家地址,嘿嘿直笑,同時又提醒他不要貿然出現,因為她也不清楚何遇君是什麼態度。她擺出很難辦的態度,兩手一攤,說你們倆啊,我手心手背都是肉,哪邊都心疼。

孟潛聲說別想那麼遠,我就想看看他。

關庭冷笑一聲,說你多久沒見我了,怎麼不說想來看看我?

孟潛聲去過何遇君公司樓下好幾次,有一次剛好看到何遇君下班出來。

他跟一個年輕姑娘一起出來,姑娘手裡抱了一堆藍色的資料夾,他替她拎包,穿煙灰色西裝,繫了條酒紅的純色領帶,頭發都梳上去,還是那副有點傲氣的模樣,下一秒一笑,五官立刻溫柔起來,從姑娘包裡摸出一條巧克力,掰下一小塊兒放進嘴裡,說話間兩人走到路邊,鑽進馬路邊的一輛商務車裡走了。

孟潛聲也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他當天晚上的飛機回去,第二天大早還要出差。

可他就是高興,忍不住要笑。

二十五

九月中旬出差回來,飛機落地,發現在下大雨。孟潛聲沒帶傘,只能排隊打車。雨裡的城市像是融化的畫,霧濛濛的,轉眼像到了冬天。

孟潛聲忽然想有人能來接自己。

他希望那個人是何遇君。

二十六

孟潛聲有時會想,何遇君是不是真的喜歡自己。

雖然他沒有談過很多段戀愛,但他直覺這世上很難有人像何遇君愛得這麼勇敢又奮不顧身。總說真愛無價,但事實上大部分人的愛永遠都是用價值來衡量的,否則就不會有“值不值得”的說法。這樣的愛在孟潛聲眼裡很世俗,但真實。打個不好的比方,就像在菜市場買了根蘿蔔,你知道它是你的;何遇君的愛像憑空出現在兜裡的金子,很珍貴,很稀罕,但永遠讓人擔心它會在下一刻不翼而飛。偶爾他甚至覺得何遇君愛的不是他,他愛的是自己。像一個極度自戀的人,需要一面漂亮的鏡子,何遇君珍惜這鏡子,卻不因為真正愛它。

但只要何遇君說愛他,這些疑慮全都煙消雲散了。孟潛聲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迷戀何遇君這種理想主義的愛。

他有時恨透何遇君的理想主義,有時又愛極了他這點天真。

二十七

孟潛聲問過何遇君,他還是沒有給自己答案——為什麼他們倆都不說一輩子的話。

現在的孟潛聲不想再追問這些了。

人們一上來就要求一生一世的愛,彷彿彼此給出了承諾,就真的能共度一生。孟潛聲想,倒不如他跟何遇君這樣,不知道哪天會分開,所以現今的每一天都盡力地去愛對方。

他覺得自己現在可能算一個樂觀主義者了。

二十八

這是他們三十三歲的春天的某個午後。

溫寶榮已經二十二斤了,孟潛聲不許它隨便跳到人身上去。這天出太陽,半個客廳都明晃晃的,他還是怕曬,坐在陰涼處看手提電腦,手裡的橡膠鯉魚扔到另一頭,溫寶榮興奮地撲過去,叼回他身邊,瞪圓了眼睛等著他。

孟潛聲有點無奈:“你怎麼這麼愛玩兒這個啊。”

溫寶榮見他不動,兩條前爪搭上他的腿,輕輕地叫了一聲,催促他。

客廳另一頭的何遇君笑了一聲,說:“狗變的。”

孟潛聲把鯉魚扔到何遇君身邊,何遇君撿起來,溫寶榮跑到他懷裡打滾。何遇君趕它,笑罵:“走開,沾我一褲子毛。”說完把鯉魚扔到旁邊,溫寶榮叼住,也在溫暖的地板上躺下來,來回慵懶地掃著尾巴。

何遇君又把書撿起來,發覺孟潛聲仍在看他,抬頭一笑:“你看什麼?”

孟潛聲笑著搖搖頭。

他瞥見何遇君看的是莫泊桑的《一生》,不由想起書裡的最後一句話。

“你看,人的一生就是這樣,不見得太好,也不見得太壞。”

全文完)

作者有話說:

番外最好結合正文閱讀,完全是片段式的。筆力有限,希望番外能夠讓大家從另一個角度理解孟潛聲這個人物的想法。主角我都愛,我不承認他是渣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