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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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先生剛剛叫了我一聲,我就像聽見主人招呼的獵犬,一個箭步躥到了他身邊,標準的招手即停。
他像嚇了一跳似的,被我帶得往後退了一步,順勢抓住我的胳膊:“你慢點。”
路燈的光線很不分明,我凝神看了好一會兒,孟先生的輪廓才慢慢清晰起來。他的下巴還埋在大圍巾裡,沖我眨了眨眼睛,握碎的星星在眼波裡浮浮沉沉。
我全然忘了自己前幾天還因眼前這個人一碰而有如五雷轟頂,這會兒只顧上上下下地端詳,生怕少了一根毫毛。忽然間聞到一點清而澀的氣味,我湊近孟先生:“你身上什麼味道?”
孟先生先是一愣,下意識抬起手臂聞了聞,隨即恍然:“是酒吧?灑了點在我圍巾上。”
他把圍巾抓起來,我低頭一聞,果然留著一股淡淡的酒精味道。我問:“你們去哪裡玩了?他們都回家了嗎?你等多久了,冷不冷?”
孟先生拉著我上樓:“別傻站著,上去再說。”
我媽走之前關好了門窗,屋子裡一絲風都不透。我把外套圍巾和手套一股腦兒脫下來扔在沙發上,開啟暖氣閥門,把角落裡的那扇窗戶推開一半。孟先生跟著進屋,我轉頭一看,這才發現他拎手裡著一個蛋糕盒子。
“蛋糕沒吃完麼?”我問。
孟先生隨手把盒子放在茶幾上:“這是給你留的。”
我倒了兩杯熱水,把盒子開啟,果然只有切得整整齊齊的一小塊,看樣子是提前留好的。我跟我媽他們吃到八點半才散席,哪裡會餓,但想到這是孟先生專門給我留的,我又捨不得扔,邊吃邊問他們今天晚上怎麼玩的。
孟先生說他們去館子吃了晚飯,然後關庭做東,去了她一個開夜總會的叔叔那裡。
“夜總會?”
我寒毛直豎。關庭那個一肚子壞水的妮子,果然不會去什麼正經地方。
孟先生似乎猜到我腦子裡想的東西,擺了擺手:“專門給我們開了一個包間,別亂想。”
這話頗有點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意思,我本想開玩笑頂一句,但突然留意到他的視線,我居然一下子咬了舌頭,瞬間呆住了。
孟先生微微歪著身子,坐在我左手邊那張單人沙發上——他也並不是所有時候都正襟危坐的。屋子裡已經熱起來了,毛衣的袖子被他推上去一些,右手隨意地搭在扶手上,斜對著我膝蓋的方向。露出的半截小臂連著手掌外沿,一直到前伸的小指指尖,線條流暢得好似一氣呵成。毛衣墨似的黑,反襯得手臂越發的白,幾乎和那鋪在沙發扶手上的抽紗披巾混為一體,但暖黃的燈光又恰好消解了血色的欠缺,手指稍微移動,燈光的影子就痴痴地緊追不捨,嬌憨地在指縫間遊弋。
他因為沒有正對我的緣故,那對清亮的眼珠微微偏向一側,流露出鬆弛的神氣。盡管沒有笑,但臉上的每一處地方彷彿都做好了笑的準備,眉頭全然舒展,鼻樑一側的陰影線條溫柔,像一枚鉛灰色的吻。
我突然感到一陣口幹舌燥,連忙端起玻璃杯喝了一口水。水還有點燙,一路滑下喉嚨,在胃裡炸開一叢煙花。
我清了清喉嚨,佯作鎮定:“你看我幹什麼?”
“我還不能看了?”
他答得理所當然,我一噎,兇道:“看我得給錢!”
孟先生從褲兜裡摸出一張十塊的紙幣,往我面前一推。
“動物園門票?”
我一愣,想了半天才回過味來,大怒:“孟潛聲!不許拿我外號說事!”
孟先生坐得八風不動,學著何苗慣常戲弄我的語氣:“小獾生氣啦?”
我直接撲過去揍他。
除了小時候不懂事,打架時孟先生多少都讓著我,並不跟我一般見識。他偏頭躲了一下,還是乖乖叫我按在沙發裡,他動了動上身,換了一個稍微不那麼扭曲的姿勢,斜躺在沙發上。
“你爸媽今晚上不回來?”
“我媽打牌,我爸前幾天出差去了。”
他笑著說:“那我今晚上是不是能賴在你家?”
我的心猛地狂跳起來:“為什麼?”
他臉上的笑容不自覺一凝,直直地看著我,像被我問住了。
確實,這會兒已經十點鐘了,他住在我家才是天經地義。我自知說錯了話,正想改口,沒等想好說辭,他已經先一步道:“跟你說著玩的。十點鐘了,我要回家了。”
他撐起身子,示意我放他起來。這完全與我的本意背道而馳,我連忙按住他:“我不是這個意思。”
他不解地看著我。
我語無倫次地解釋了一通,連我自己都不知道在說什麼,孟先生似乎也不全然明白我的意思,但讓他知道我並不是要趕他走,就足夠了。
他給家裡打了一個電話,我進臥室替他拿了一套睡衣,又從衣櫃裡取了床被子和一個新枕頭出來,堆在床上。孟先生去洗澡,我就在沙發裡窩成一團,思考人生真諦。
一想到等會兒孟先生就要脫光衣服躺在我的床上,綺夢成真的羞恥感讓我難以直面,或許其中還潛藏著某種不可言說的亢奮。我低頭看著自己攤開的手,孟先生手臂面板溫而微涼的觸感還殘留在上面,我知道是我的手過於燙了,脖子後面烘著一層薄薄的汗意,一定是暖氣太熱的緣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