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大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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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珂站在窗前往下看,見了慕四的臉,不由笑道:“慕四公子,好巧。”
慕四哼地一聲笑了,朝陳珂拱手道:“是很巧。”完全不提自己剛才在人家窗子外面打算偷聽偷看,臉皮真是厚得無法形容。
陳珂知道這慕四少爺最是油嘴滑舌的,一張嘴能把死人說活,回頭看了眼桌邊低頭喝茶的陳錦。剛才他們正說著話,陳錦突然一頓,轉頭望向窗邊,輕聲道:“有人在外面。”
陳珂本不信,走過去一瞧,果真是有人,還是慕府那個混世魔王。
陳珂見他站在下面,仰起頭來盯著自己,深知今晚這人是打算賴著不走了,便道:“若慕四公子不嫌棄,請進來喝杯茶吧。”
慕四果真是不嫌棄,縱身一躍,便跳上了窗柩,陳珂堪堪往後一退,他便一個閃身跳了進來。屋中央的大圓桌上,擺著一副茶具,一隻茶杯裡正冒著熱氣,慕四環顧四周,回身對陳珂笑道:“方才在外面明明見陳公子身邊還有一位小公子,這會兒怎麼不見人了?”
陳珂拱手道:“那是令弟,小孩子第一次來這種地方,有些怯,我讓人帶他出去透透氣。”
慕四呵呵一笑,顯然不信他這說辭,狀似隨意地在屋裡走走停停,實則想看看那小娘子藏在何處,陳珂看在眼裡也只是笑,並不阻止。
最後慕四一無所獲,便收了性子,走到桌邊坐下。
陳珂給他斟了杯茶,慕四端起杯子仰頭喝了,冠上的玉珠在燈光下熠熠生光,他生得十分俊俏,但因了這吊兒郎當的性子,竟是慕府裡最不成器的一個。據說在府裡經常被慕老爺捉去罰跪,老太太卻又護著寵著,久而久之,便養成了這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
陳錦站在內間的屏風後面,聽外面慕四的聲音遠遠近近的傳來,一時有些恍惚。
這慕家的四小公子可不就是當年榕樹下引劍自刎的少年嗎?
當年,慕雲陰在牢中自縊,與慕雲陰極其親厚的慕四公子慕雲容在鹽田舉兵造反,最後被元修血腥鎮壓。
慕雲容死在寧王府,死時年僅十八歲。
至此,慕府一門男丁死了個幹淨,慕府一夜之間成了一座空宅。
陳錦一隻手端著茶杯,另一隻手有一下沒一下從質地精細的杯身上摩挲而過,她沉默著,聽到外面慕雲容道:“陳兄,我聽說令妹昨日驚馬受了傷?”
想來慕雲陰帶那醉漢回去審訊時被他瞧見了,陳珂想了一回,笑道:“馬兒受了驚,家妹確實受了些輕傷,不礙事。”
慕雲容道:“那便好。”隨即又笑,“陳兄可知道戶部尚書近日也回鄉省親了?”
陳珂沉吟片刻,說道:“我對朝廷之事不甚熟悉,不知慕四公子說的可是唐譽唐尚書?”
“就是他,”慕雲容一條腿搭在旁邊的凳子上,喝了口茶,閑閑說道:“他老家在鹽田,每年也是這個時候回來祭祖,倒是比你們早一天到,這唐尚書的夫人,你知道是誰不?”
陳珂搖搖頭。
慕雲容抖了抖腿,道:“墨相的閨女。”
陳珂一愣,慕雲容看著他的表情,滿意地笑了笑,“墨相他老人家年過半百才得了這個女兒,寶貝得很,向來是要什麼就有什麼的。你們家不是也有幾個妹子?是不是也如墨夫人這般受寵啊?”
他這話題轉得太快,陳珂一頓,笑道:“我家裡祖母不愛寵著小輩,自然沒有墨夫人那般集萬千寵愛於一身了。”
慕雲容笑眯眯地,又呡了口茶,起身道了句告辭,便真的跳窗走了,毫不拖泥帶水。
陳珂站在窗前,目送他走遠了,回身見陳錦從屏風後面走出來,問道:“慕四為何突然提起唐譽和墨夫人?”
陳錦沒有說話,走到桌邊坐下。
陳珂皺著眉,半天沒想出個頭緒來,陳錦看他一眼,心道這慕四向來是個機靈的,前世在那樣的環境下竟還敢舉兵造反,足見膽子也是個賊大的,今日特特跑來說一說唐譽及其夫人,自然不是閑話家常的。
陳錦將茶杯放在桌上,陳珂提壺給她把茶續上,見她沉默也不再說話。兄妹倆就在這樣坐著,大約坐了半盞茶的功夫,陳錦道:“天色不早了,大哥,我們回去吧。”
陳珂點點頭,兩人起身往外面走,下樓時,恰聽得對面迴廊上傳來慕四的聲音:“今兒要是不喝趴下,誰都別想走!”
陳珂笑著搖搖頭,對陳錦道:“世族宗親家的公子,生來是不是就這般紈絝?”
陳錦說:“這個人大哥莫要小看了,若無意外,將來必成大器。”前世因為元修上位,慕雲陰慘死,慕雲容年紀輕輕才死了,若沒有那一樁樁事,待他長成了,自是個不容小覷的人物。
聞言,陳珂收起笑臉,認真的點點頭。
他與陳錦的角色定位十分奇妙,一方面他是兄長,理應是那個起主導作用的人,然而對於陳錦的一言一行,陳珂卻十分在意,陳錦說的話他幾乎是本能的接受並認可,這中間竟不需要猶豫糾結。
連陳珂自己都搞不清楚自己心裡是怎麼個想法,只覺得陳錦說什麼都是對的,說什麼都是為他好,尤其是這一路走來,陳錦遇事的冷靜和從容有時候讓陳珂都自嘆不如,心中對這個妹子也愈發的敬佩。
兩人出得樓來,外頭不知何時竟下起了雨,東遠找了兩把傘來,陳珂撐開,陳錦自然走到傘下,兩人並肩往客棧走去。
東遠默默地撐傘跟在後面,看見陳珂把傘往陳錦那邊偏,生怕她被雨淋著了。東遠心裡也對家裡這位二姑娘十分佩服,想起那跳馬車的舉動,他長這麼大還是頭一回見,單憑這一點,他家二姑娘便不是尋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