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茶室的路,寧夫人與陳夫人並肩走著,後頭跟著甄夫人,陳錦在後面墜著,臉上看不出情緒,也不知道是高興還是不高興。

音夏和瑞兒跟在陳錦後面,悄悄咬耳根。

“那位寧夫人衣服好漂亮呀。”瑞兒說。

音夏到底年長些,關注點在別處,“聽說寧夫人在府裡地位很高,許多事連侯爺都得聽她的。”

“真的?”瑞兒星星眼,“好厲害呀。”

“那位甄夫人是侯爺的弟媳,與寧夫人十分要好。”

“真的?”

陳錦聽兩個丫頭在後頭嘰嘰喳喳說著不知從哪裡聽來的“秘聞”,不由想笑,但終是忍住了。

一行人穿過幾處庭院,終於到了平涼侯府的茶室。

這處茶室與二太子那間比自是差些,但勝在格調高雅。

幾人依次位落了座,丫頭們便忙活開了。

陳錦坐在陳夫人下首,與那邊的甄夫人遙遙相望。

這位甄夫人的夫君是平涼侯的親弟弟寧沖,雖沒有承繼爵位,但官拜二品,在朝中也是舉重若輕的人物,當年便是他第一個不服元修,元修生氣得要平了整座侯府,但最後還是迫於老祖宗的規矩作罷。

但是此恨難消,元修便找了個名目將寧沖打入天牢,那時日,京城暴雪連連,天牢裡滴水成冰,元修日日去探他,這位朝裡耿直的臣子誓死不認元修,最後,在牢中暴斃而亡。

甄夫人……陳錦遠遠看過她一眼,她牽著女兒,站在門口,看見有人將寧沖的屍首運回來,眼裡風雪漫天,嘴角卻浸著淺淺的笑,彷彿在說:太好了,你終於解脫了!

那時,她在街角抱劍而立,看著甄夫人臉上的笑,心裡不知是何滋味,回去便病倒了。

沒有任何徵兆,就是第二日一早便突然起不了身,渾身彷彿中毒般軟得不行,元修起初日日來看她,後來,竟也不來了,可能是太醫對元修說:舒大人的身體早已是油盡燈枯,迴天乏術了。

是啊。

一個迴天乏術的舒展對元修來說沒有任何用處。

一把趁手好用的兵器,也總有磨損到無法修補的地步。

這時候,自是要被丟棄的。

再去尋找更好的,來填補這個短暫的空缺。

她躺在床上,淚水早被歲月磨得化成了灰,只睜著一雙眼,望著頭頂的帳面,有些茫然的想起徽州,那個險些要淡出記憶的徽州,以及那一處小院兒,院子裡阿孃圍著圍裙的矮小身影,以及阿爹抽著旱煙席地而坐的姿式。

若她沒有離開家就好了,那時,她該緊緊攥著阿爹的褲管,哭著求他不要將她送走。

可是她沒有,也不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