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風的手藝了得,陳茵這頓飯吃得甚是滿意,因此話更多了起來。

其實她也沒有什麼說的,一個剛剛死了夫婿的女子,整日裡被關在深門大院內,能說的都是些丫頭拌嘴、姨娘爭寵的小事。

恰恰陳錦又最不愛聽這些,姑且還耐著性子聽。

一時兩人吃罷飯,音夏和瑞兒撤了飯,重新擺上熱茶和點心,陳茵還沒有要走的意思,陳錦亦不能明著趕人,那樣太沒有禮數。

陳錦捧著茶暖手,現在雖然開春了,但天氣仍冷得很,一旦離開火盆,她的手腳俱是冰涼。近日雖說在練武,但這種東西沒有十年八年難見成效,何況,這副身子早已過了練武的最佳時段,如今也只能先練練看再說。

陳茵見她低頭喝茶的模樣,安靜寧和,不由話鋒一轉,說道:“最近好像很少見到三妹妹了。”

陳淑房裡丫頭的事,陳茵是知道的,早在她回家之初,底下的丫頭就告訴她了。她只知道是陳珂先發現這事的,但是直覺沒那麼簡單。

她沒有想到任何人,只是純粹想聽聽陳錦對此事的意見。

陳錦喝了茶,仍捧著茶盞,說道:“想是在房裡靜心抄經吧。”

老太太佛堂裡初一十五要供奉的經文,為表誠意,都是夫人或姨娘抄寫,老太太精神頭好的時候,自己也會動手寫幾筆,但是年紀擺在那兒,大抵也是力不從心。

這事兒莫氏是一早就知道的,大概是想為陳淑在老太太面前重新爭回寵愛,所以便把這事替陳淑攬下來了。

陳茵掩帕嬌笑,話卻刻薄,“她那樣的人,抄經文不是褻瀆佛祖嗎?”

陳錦沒有接話。

陳茵又道:“近日我聽說她常出門,神神叨叨的,也不知道是去幹什麼?”

聞言,陳錦放下手裡半涼的茶盞,看著陳茵道:“姐姐好興致,還能兼顧陳淑。”

她聲音溫溫和和的,毫無攻擊性,陳茵嘴邊的笑卻是一滯,隨即趨於平直,再也笑不出來了。屋子裡短暫的沉默後,陳茵尷尬起身,告辭走了。

陳錦只讓瑞兒送出去,自己仍坐在位置上,重新端起音夏剛續的茶。

杯盞微熱,取暖正好。

音夏見陳茵主僕出了院子,走得沒影了,才收回視線,看向陳錦,“姑娘,你剛剛說那樣話,大姑娘會不會生氣?”

手指慢條斯理的描著杯延,陳錦輕笑,“她有那樣的過去,若是有心,怎麼都能查到。如今回府不反省己身之過,反而要去挑別人的錯處,簡直就是在找死。”陳淑固然不是個好的,但是與陳茵相較,也是不相上下。

這府裡,這樣平靜,平靜得有些可怕。

陳錦看著窗外,緊挨牆角的梨樹已長出了花骨朵,白色的小花簇擁著,顫顫巍巍的懸在枝頭,春風送,嬌嫩的花瓣經不住這番折騰,紛紛掉落。

花開、花落,就像人一樣。

“姑娘在想什麼?”音夏見她望著窗外出神,不禁問道。

陳錦回過神來,啜了口茶,道:“陳淑最近總往外跑,定是有事了,看下她是去幹什麼了?“

音夏應下,又聽陳錦道:“我瞧著楊安和陳路兩兄弟辦事不錯,以後多留點心,別缺短了。”

音夏點了點頭,“這兩兄弟原是夫人院子裡的,沒想到竟這樣得力。”

“阿孃給的人自然好。”陳錦想起自己下徽州前陳夫人給的零花,真真是愛女心切呀。如今這光景,愈發不能讓她知道霍鐘之死的真相了。

下午時陳錦小睡了一會兒,再次醒來外頭天光還亮著,她坐得無聊,順手抄了本遊記來看。這書是前陣子下徽州時買的,本是想送給陳夫人,哪知她不愛看這個,陳錦便自己留著了。

遊記裡寫的是徽州事記,書裡有一段寫到一位劍客,說他遊歷至徽州,為了喝到徽州最好的女兒紅,把寶劍當了,商家承諾他五年內可贖回,待五年後,他去贖劍時,寶劍竟真的還在店中。劍客說徽商最是誠信,世間少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