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荒人的信仰(第2/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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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部可以確認林零身份。”大師兄拍了拍他的肩膀,溫和說道:“不管夏侯認不認帳,單是下屬在草原上組織馬賊劫掠聯軍糧草這條罪名,便也夠了。”
寧缺笑了笑,其實他並不是很理解大師兄為什麼要帶著自己來到土陽城。
將軍府正門厚重寬大,長街灑掃乾淨,一應偏將校尉之屬恭恭敬敬陪侍在側,與環境相較,那輛馬車顯得愈發簡陋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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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並沒有在府門前停留,而是直接駛進了將軍府,那些奉命在府外陪侍的邊軍將領愈發覺得震驚,心想車中究竟是誰,竟能有如此大的面子?須知夏侯大將軍乃帝國軍方最重要的人物之一,即便是宮中來人也沒資格直驅入內。
沒有在將軍府前下車,還真是因為車廂中人的身份不一樣,像大師兄這樣的人物極少在俗世裡出現,偶爾露面不過是驚鴻一瞥,真讓人知道他來到土陽城,無論對朝廷還是夏侯來說,都不是什麼好事。
馬車駛入將軍府深處,在一片冬園畔停下,一名叫做谷溪的文士恭恭敬敬將三人迎入園內,寧缺看著這個人的後背,忽然搖了搖頭。
夏侯大將軍在園口石門下相迎,神情平靜不知心境如何。
距離呼蘭海畔之事已經過去了些時日,再次相見,雙方很有默契未提那日之事,只是寒喧而入,仿若只是初見。
冬園裡擺了一場家常宴,烏黑木案桌上擺著的只有淡雅小菜和三色米粥,案畔諸人沉默進食,沒有人開口說話。
寧缺喝了碗米粥,夾了筷精緻鹹菜,又喝了碗米粥,又挾了筷威菜放進碗裡,用筷尖沉默挑弄片刻,然後他忽然抬起頭來,望向桌首的夏侯。
做為客人,這般直視主人非常無禮,做為書院小師弟,當師兄在場時自己先做動作有些無理,然後寧缺就這樣做了,因為他實在是很想真真切切看一看這個人。
大師兄微異看了他一眼,然後笑了笑繼續低頭吃粥,似乎覺得這粥比夏侯、比小師弟、比席間隱隱振盪的風雲氣息要有意思的多。
夏侯依然半低著頭,端著粥碗緩慢而認真地進食,彷彿感覺不到寧缺的目光正像兩把刀一樣深深砍在自己的臉上,神情淡然自若。
寧缺靜靜看著夏侯。
此時的夏侯與呼蘭海畔那個中年男人完全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人,面色依然冷如寒鐵,雙眉依然濃若墨蠶,雙唇依然豔若稠血,然而一身霸道至極的威勢,卻盡數鎖在身上那件尋常外衣之內,沒有一絲向天地間洩出。
那件看似尋常的素色外衣不是盔甲,不是軍服,卻是大唐天子當年論戰功時親自披到他身上的御衣。穿著這件御賜素衣的夏侯,便不再僅僅是一位武道巔峰至強者,更是俗世裡的大人物,帝國軍方權柄最重之人。
寧缺默然想到,即便是書院,想要這樣一個大人物做出交待也很難吧?
夏侯緩慢而認真地吃著碗裡的粥,比大師兄還要慢條斯理,直到很久之後,他才結束進食,緩緩抬起頭來,回望著寧缺的目光問道:“小先生為何一直看著我?”
寧缺展顏一笑,說道。
“因為大將軍威武。”
這話自然是沒有人信的,不過也沒有人無趣到揭穿這種藉口,除非是二師兄忽然來到土陽城,或許才會有興趣批判一下雙方的虛偽以及無禮。
撤下飲食,端上名貴的燕西黑毫茶,夏侯望向大師兄說道:“犬子都是些上不得檯面的廢物,就不喚出來讓大先生看了。”
大師兄微微一笑,緩緩啜了口茶,在不需要說話的時候,他向來是不願意說話的,因為他知道自己說話慢,別人大概不怎麼喜歡聽。
冬園內一片安靜,只有寒冷的風吹拂著枝上的霜,發出簌簌的聲音,像是箭羽擦過弓弦,像是戰場上的泥土崩濺到堅硬的盔甲上。
夏侯看著茶盞裡黑稠若血的茶湯,沉默了很長時間,手腕一振,送入唇中一飲而盡,長衫隨風而動,說不出的豪邁隨意,便若飲了一杯雙蒸烈酒般。
茶湯入喉如血,大將軍的聲音愈發冷冽肅殺,金石之意大作。
“當年軻先生單劍殺入山門,我明宗子弟或死或遁,各自巔沛流離,苦不堪言,然我明宗本以強權立規矩,所以明宗中人畏軻先生如虎,卻不曾厭恨之。
寧缺此時沒有看他,只是看著面前那盞茶,茶盞裡的黑色茶湯讓他想起了很多陳年舊事,想起了那座石獅,想起了那些血,他在將軍府裡想著將軍府,然後被這道金石之聲驚醒,微微蹙眉,沒有想到夏侯一開場便自承魔宗身份。
夏侯彷彿是看透了葉凡的疑惑,手中茶盞隨意一放,突然沒頭沒尾的說了一句。
“荒人已經不再信俸魔神,改信妖主。”
大師兄眼神一凝,嘴角淡淡散開笑意,心中明白了些什麼。
“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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